接上篇《关于高考后的这个暑假你有什么想象》
接过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我是麻木的
1998年的夏天,高考后,我住在上海市闸北区共和新路的小姨家里,离云海饭店不远。一边在隔壁的公众电脑屋每天玩着《红警95》,一边等着录取通知书。我记得那时候是先填志愿后考试,因此,有关高考的所有惊心动魄从走出考场的那一刻开始其实都已经结束了。
考完试之后,我就知道自己大致的分数。这种从模拟考时就训练出来的估分能力,误差最多3到5分,相当准确,准确到我早早的就已经知道自己一定会进交大的机械工程系,不会有任何悬念,也就不再有任何期待。
真的,在那个夏天之前,我听说过许多与高考有关的强烈情绪,无论悲喜,至少分明。但我自己却真的是平静到麻木。虽然在很多年之后也会因为梦到忘记带准考证而吓醒,但当时在接到上海交大的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我没有哪怕一丁点儿高兴,一丁点儿都没有。
共和新路大宁路附近的云海饭店
许多年后当我反思这一段经历时,我会把这种反常的情绪归结为对未来的迷茫。我自幼便被家长告知,要努力读书,要考上大学,要出人头地。我带着这种惯性走出了铜陵车辆厂的山沟沟,去了铜陵市三中。之后又走出了安徽,来到了大上海,考上了舅舅曾经就读的交大附中。如今又顺理成章的考进了一脉相承的上海交大。选机械工程专业不是因为我有多么热爱,只是因为这是交大的传统强势学科。我几乎做到了家里期待的一切,可我不知道自己真正要什么。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没有一个理想的基石,在交大的两年,最终不过镜花水月,黄粱一梦罢了。
因此这里多嘴一句,如果你家里有孩子,你也期望着孩子出人头地。请你在鸡血的为他具体的规划一切之前,先试着帮他找到自己的目标,哪怕不是最终的目标,也要不断的更新阶段性的方向,直到他自己明白自己的人生究竟要做什么。因为这很重要!
横扫闵行镇的星际组合与断了线的风筝
--Why are you still working at your damn game at the very time I give birth to our daughter?
--What I was working at is not game,it is StarCraft!
在WESTWOOD的《红警95》之后,即时战略游戏迎来了两个重要的新作--97年全效工作室的《帝国时代》与98年暴雪娱乐的《星际争霸》。前者写实,后者科幻。但从之后的发展路线来看,星际更为成功。因素有很多,但可玩性,操控性与平衡性是其中最主要的原因。
记得我第一次玩星际,是在交大闵行校区东川路校门的马路对面右前方大约二十米的一个破烂的公众电脑屋里。我先玩的是人族的战役模式。在第一关里,我点了点scv和marine,发现他们的攻击力都是5,但是scv的血量更高,于是我就操控着scv去和电脑控制的小狗一顿血拼,然后被全歼.我骂骂咧咧的按下了ALT+F4。不曾想当我再一次点开桌面上这个小小的飞机图标之后,我会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飘离了我原有的生活轨迹。
什么是网瘾少年?当时的我就是标准的网瘾少年。一周五天的课,我最多去一两节,剩下的时间几乎都泡在公众电脑屋里。后来,我常去的那家小黑网吧隔壁开了一家新的《金陵网吧》,连上了真正的internet。因此我也见到了更广阔的网络世界。那时星际没有国服,爱好者们都集中在几个私服上拼杀。什么湖南热线,上海热线,163,还有几个记不清了。那时候在《电脑商情报》上读过寒羽良写的如月影的战报,对其仰慕不已,却也憧憬着自己能战而胜之。我记得应该是始终不曾和他打过,但是比我厉害一些的几个身边的兄弟有试过,都是大败。而在几个月后,又听说了个大新闻,有个家伙把如月影虐了,那家伙的ID叫MTY。对,就是后来在2001年和DEEP一起在WCG的星际双打比赛中夺冠的那个MTY。
MTY和DEEP夺得2001年WCG星际争霸双打冠军
凭借着从私服上摸爬滚打学来的套路,我们几个要好的玩伴的技术在当时的交大周边乃至闵行镇上都是顶尖的。于是我们在网吧经理长发魔男007的带领下几乎横扫整个闵行镇,白吃白喝白上机,好不快活。甚至那时候还有学弟做了一个交大的星际争霸战队的主页,我这个半吊子的选手的ID,=SJTU=hdd的名字也赫然在列。做主页的同学叫ZAX,就是后来WE俱乐部,REPLAYS.NET以及STARSWAR的创始人之一的ZAX。
除了星际,我们也玩《暗黑破坏神》,玩《博德之门》,玩《魔法门之英雄无敌3》。玩《博德之门》组队模式,为了尽快通关,我们试过五天五夜只回了一次宿舍睡了2个小时。玩《英雄无敌3》,因为学期末没多少网费了,4人占着一台机器打热坐。一个人的回合三个人打呼噜,老板在一旁苦笑。
我被交大退学了,噩梦也结束了
就这样,第一个学年结束了,我3门课没通过,被勒令复读大一。若说全然没有触动,那是假的。母亲的眼泪,父亲的怒火,同学异样的眼神,那时也曾让我如坐针毡。我也无数次对自己说,该结束了,放纵一年的代价就在眼前,该回到正轨上来了。然而,我失败了,而且败得很快。
因为复读,宿舍从旧校区搬到了新建的东区,过去的同学已经成了我的学长。我也认认真真的上了几星期课,但不久后故态复萌,在一次次的内心挣扎后依旧无法抵挡无拘无束的网吧生活,最终在复读一年后再次挂科3门以上,被学校勒令退学了。
离开那天,我拖着行李箱和母亲一起从校门走向车站。忘记当时都说了些什么,只记得母亲很伤心,伤心到我不敢看她的眼睛。她在学校辅导员那里说尽了好话,甚至是哀求。但当时交大严格的校规已经不会给我这个缺少自律的家伙再一次机会了。我被交大退学了,伤心难过不甘懊悔是必然的情绪。然而在这些情绪之外,我还有一点如释重负的轻松。我不必再每天和心里的魔鬼斗争,也不必在每次斗争失败后陷入深深的自责。我一坠到底了,噩梦也结束了。
1998年交大闵行校区的校门
从交大退学是2000年夏天的事,居然已经是20年前了。20年过去了,我还依稀记得交大校门的形状,记得上中下三院的样子。然而除了一起在网吧奋战过的几个“战友”之外,我早已忘记了所有曾经的同学。我早已经忘了他们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了。每当想起这些,我的心里都会无比难过。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明白,有些再见,其实是再也不见。
一些题外话
说起再见,我和很多老搭档也好久不见了。前一阵子和老杨一起录一个游戏解说视频倒是见了几回。而和龙哥真的是好久没见了。我觉得自己和老杨当年是互相帮助互相成就的关系,而我和龙哥一直是我付出的多一些。
虽然那时候在节目里看上去是我欺负龙哥多一些,其实私底下我帮助他很多。比如节目里他输给我不止10顿大盘鸡,他从来没请过,我也没追究。再比如当时台里领导认为他做节目闭着眼睛睡觉不敬业,我给领导解释他其实是睁着眼睛的。再比如龙哥一直想要《炉石传说》的黄金卡背,七次参赛七次失败,其中最后两次是我亲手把他送走的,只为让他明白想成功就得付出的道理。
最近可能需要联系一下龙哥了,因为有个好朋友创业做直播带货的节目,让我在业余的时候过去帮他做做带货节目。我们的对话大致是这样的:
--我说这个业务我也是新手,怕做不好,也怕尴尬无聊。
--朋友说你可以找个搭档一起来做。
--我说那样如果效果好,搭档不就要分我的钱了吗?
--朋友说你可以找一个不那么聪明长相又不如你的搭档,卖不过你。
--我说那有什么用呢,还是得分钱啊?
--朋友说你可以和他比赛谁带货卖的多,赢的全拿,输的白做。
--我说那人倒是有,而且好哄,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
--朋友说你说的是龙哥吧,我也觉得他挺合适。
龙哥如果能答应的话,我连节目名字都想好了,叫《比龙卖得多》
比龙卖得多
PS:关于离开交大后我为啥选择了复读,怎么考上得复旦,又如何成为了电子竞技的从业者,我们下次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