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慎行终于死了,何妍亲眼见到他死的场景,两人对视着,何妍流着泪,但心里却是从未有过的舒心,为自己这些日子的恐惧,也为他。
她双手紧握成拳,听不见周围任何的声音,她突然觉得很冷,冷得刺骨,她咬牙,心里慢慢地开始愤愤不平,他怎么可以喜欢她,他有什么资格喜欢她!
梁远泽冲上来抱着她,不断地擦着她的眼泪,低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我们终于可以恢复平静了。
是呀,终于恢复平静了。
何妍握得紧紧的手松开了,嘴角微微上扬,是呀,终于恢复平静了,她看着傅慎行的那双眼睛,她窃笑着,嘲笑着,讥笑着,她像似开心到头,抑制不住,扑哧一声就喊着泪笑了出来,所有的压抑,所以的纠结,所有的不知所措就像暴雨倾泻从天而降地,她放声大笑,嘴里还不断地念着:哈哈哈哈,终于死了,他终于得到惩罚了……
周围的人都静下来看着她,梁远泽不担心她会被突然而来的释放逼疯,因为她是那么地理智,他抱着她,安慰着她。
何妍却突然转了脸色,一脸的疯狂,她狰狞地看着傅慎行,时而看着梁远泽,手指傅慎行,她大骂道:“他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资格,他不配……”说着说着,哽咽住了声音,像泄了力量,全身瘫软,最后倒在了梁远泽怀里。
肖队长他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以为她是压迫的神经突然松懈后得到的释放。
何妍醒来是在三天后,她缓缓睁开眼,是白色的病房,窗外还有鸟叫,她望着天花板呆愣着,任由护士摆弄着她的手,沉默不语。
不一会儿听到外面走廊传来何母何父的声音,她两行泪顺着脸庞流下,沾湿了枕巾。
何母进来就带着余惊抱着何妍大哭,“你说说你,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自己去承受呢,他是什么人,那是魔鬼呀,亏得我还看他人模人样地,哪里知道背地里是这么丧心病狂……你也是,一个人就敢闯,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情,让我们老两口怎么活。”
何妍脸上带着微笑语气轻松地说:“妈,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再说了,他……”何妍哽了一声,继续说道:“他这样的人,终于得到应有的报应了。”
何母哪里想不到自己的女儿居然这些日子还经历这些折磨,她顿时就抱着何妍在病房里哭了起来,何父虽然安慰着她到底是女人家,但是自己一出口声音也有些沙哑。
何妍抱着母亲,或许是这种悲伤的气愤到了,她不自觉地就红了眼眶,紧紧地抱着母亲,哭了出来。
梁远泽办完了出院手续,进入病房就看到彻底释放的一家人,也是一阵感慨。
一家人出院后,抵不过何母的要求,他们去了山里的寺庙祈福,希望以后一家人平平安安的。
困难之后总是让人格外珍惜平静和幸福。
重新提起结婚这件事情是在今年何妍的生日这天,何家父母很是高兴,何妍在长久落了一口气之后也很是欢喜。
他们的婚礼是在两个月之后举行的,何妍果真忘了那段不堪的回忆,婚后她沉浸在了妻子这个新身份上,上班下班,洗衣做饭,两人都很珍惜这样的生活。
在一年之后的结婚纪念日这天,本来一家人订了酒店,可梁远泽因为出差不能及时归来,给何妍气得不行,在电话就狠狠地骂了他一顿,梁远泽一个劲地道歉,生怕她更年期脾气又来。
这一两年,何妍的脾气变得特别骄纵,那些小女人的脾气层层爆发,简直可以说是无理取闹,毫无从前的理性,但关键是还不让人厌烦,梁远泽就理所应当的成了出气筒,什么责问,他只负责躬着老身体道歉就行了,偏何妍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就突然破功大笑,于是两人又是一阵如胶似漆。
何妍又在骂电话里的梁远泽,“梁远泽,你说说这都是你第几次放我鸽子了,你自己说说……喂,你谁呀你,还我包……”
电话还没说完,忽然一个人上来抢了何妍的包,何妍使劲地去追,可距离逐渐拉到,她气喘不已,前面的那个年轻小伙子跑得飞快,他回了下头然后就又奋起直跑了。
可何妍却在见到他的那一刹那,一脸的震惊,双腿瘫软,天适时地下起了大雨,可何妍却像似感受不到周围的一切,脑海中所有的一切都像似幻灯片一样一张一张地飘过,眼泪就这么软弱地流了下来……
她抬头看了看,阴沉地可怕,她忽然放声大叫,要叫出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委屈,还有所有的自我折磨。
何妍在医院醒来,医生说她已怀孕两周,何妍傻愣了一下,随后摸了摸肚子,脸上就笑了,她小声地说着,自言自语:“看,你连孩子都不配有,哼。”
梁远泽在第二天回来,推开门,端着汤盅的何妍愣了一下,问:“你怎么来了?”
梁远泽放下公文包,脱下外衣急不可耐地过来抱着她,何妍猛然一震,愣了好久,脑海中闪过许多片段,才回过神,她温柔地笑着,一副贤妻样子,她娇娇地吼道:“梁远泽,你放开,没看见我手里还有汤吗。”
梁远泽头埋在她的脖子处,说:“让我缓缓。”
何妍就真的乖乖地站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满脸的放空,毫无情绪,直到被梁远泽搂着朝客厅沙发走去她才回神,只看着手里的东西,什么都没有。
梁远泽缠着何妍腻歪了一会儿,说着出差多么地无聊,在外多么地想念自己的妻子,何妍听着,脸上是轻松地笑着,最后却又像似想到了什么,嘴角弯得很是充满母爱,她问:“你要吃晚餐吗,我煮得很好吃。”
梁远泽扑哧一声就笑了,她煮得什么样子他能不知道吗,也亏得她还说很好吃,不过作为好丈夫,他可不会打击自己的妻子,他一脸宠溺地说:“吃,当然要吃……”
可梁远泽没想到,他话一落口,何妍就变了脸色,“不对,你应该不吃的才对呀。”
何妍摇着头,疑惑不已,起身,嘴里不断地小声嗫嚅着:“不对不对……哪里不对……”
梁远泽想上去抱着她,可又觉得她可能只是生气了,生气这么多天都没有陪她,想到这,他赶忙洗手上前帮忙做饭。
何妍很快便走出情绪,跟以往没什么区别,这更加让梁远泽相信自己刚刚的认为。
吃过晚餐,两人收拾了一下便在沙发上看电视,大约是孕期所致,何妍很快便觉得有些劳累,她嗖的一下起身,脸上有些生气,直接就往浴室去了,这操作弄得梁远泽一愣的,很快浴室传来一句:“不要……”伴着水声,梁远泽没有听清楚,只以为是她需要自己拿什么,便问道:“妍妍,你说什么?”
淋浴喷头下的何妍猛然睁开眼,直直地愣了好些时间……
慢慢地,梁远泽也开始发现了何妍的异样,这天,他专门休假一天,准备带着何妍到医院去检查,吃饭的时候,他告诉何妍。
何妍听到他要带自己去医院,很是反对,有些疯狂地反对,梁远泽看到何妍过激的反应,更加确认了自己的猜测,何妍精神状态不好。
“妍妍,我们就去看一下,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何妍也反应过来,觉得自己有些过激了,她镇静下来,温柔地看着梁远泽,很是慈爱地说:“远泽,你这傻瓜,我这是怀孕了呀。”
梁远泽讶了好一会儿才消化掉这个消息,他们结婚一年多了,终于怀孕了,他很是高兴,抱着何妍亲个不停。
何妍怀孕了,那何妍最近的一切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毕竟孕妇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情绪。
而何妍似乎也是真的很高兴,很是松了一口气。
梁远泽对何妍也多了一份理解和心疼,之后对何妍更是包容到极致,但令他没想到的是,何妍更加频繁地说一下他听不懂的话,虽然每次事后都有很合适的理由。
也不知道是不是怀孕问题,梁远泽发现何妍脸色开始暗沉,而白天也总是在睡觉,像似睡个不停,刚开始只以为这都是怀孕的正常现象,何母也这样说,但到底还是贴身照顾。
何妍在丈夫和母亲的照顾下并没有变好,相反精神反而更差了,去医院检查,何妍也不让父母和丈夫进医院,只是一个人在里面和医生交流沟通,出来后,医生看了何妍一眼,便对梁远泽和何母说:“孕初期都是这样折腾的。”
何母不解,自己当初怀何妍的时候精神状态还有脸色可没有这么差,医生又看了何妍一眼,只安抚说:“每个人体质是不一样的。”
何母仍有怀疑,何妍的体质从来都是很好的,可又想到一年前的事情,安慰自己说或许是那件事情对何妍身体底子有打击吧,此后只想着好好给女儿补身子。
可令梁远泽没想到的是,几个月来,何妍的面色更加阴沉,眼底满是黑色,而何妍几乎已经提不起精神了,连床几乎都下不来了。
这下梁远泽丝毫不敢大意了,他强制性地要何妍起床去医院看,可何妍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地,拖着口气,还带着喘息,但不难听出其中的轻松,她笑着说:“瞧瞧你,自己都是医生,怎么倒还不相信你妇产科同事的医术了。”
梁远泽又被她给骗到了,只以为这真的是她怀孕体质不对,便也随了她,只让她安心睡在床上,何母也是尽心尽力地照顾着。
而何妍,安静地躺在床上,等房间里没人的时候,脸上总是高兴的,嘴里还念着:“哼,折磨我就这么开心,就是见不得我好是不是。”
话里全是控诉,可脸上半点愤怒都没有,还是笑着的,语气也全是无奈,但不难听出其中带着轻松和欢喜。
何妍的孩子到底是没有生下来,最伤心的是何母,梁远泽是男人,在老弱面前不敢露出一点悲痛,孩子的离去,在何妍的心底里仿佛抽走了最后一根稻草,她甚至已经达到了下不来床,抬不起头的地步,这是令何家和梁家完全想不到的。
梁远泽没想到,孩子的到来和离去都带给了何妍这样的变化,以前那个阳光自信的何妍一夕之间变成这样,他悲痛不已,他又有些想不通,又觉得哪里是奇怪的。
而何妍看着病床前的父母和丈夫,她想撑起精神来安慰他们,告诉他们自己没有事,自己只是有些累。
何妍到底是没有熬过这个冬天,何母的悲伤可想而知,白发人送黑发人,一夜之间就老了许多。
此后,梁远泽就替何妍照顾起了两位老人的起居,还一直以女婿的身份,也没有再婚。
而在何妍离世后的第五年,梁远泽去H国侦探一起疫情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患者,梁远泽觉得他很熟悉,特别是那双眼睛,可他想不起来是谁,直到他听到有人叫那个患者阿坤,他这才想起来。
阿坤看到梁远泽看过来的眼神,眼神凛冽了一下,但也只是一瞬间便温和了些,仿佛真的在看一个陌生人。
阿坤好了之后,便带着几个兄弟离开了,而梁远泽也没有告诉jc。
而梁远泽此后再未娶妻生子,一生都在怀念何妍。
而田甜一生也没有告诉过梁远泽事实的真相。
何妍在知道自己出现幻觉之后,便去了精神病科,病情如她所料,她已陷入自我的魔怔中,从华子抢她包的那一刻,她所有的情绪,所有的不明都明了了。
知道自己患了精神病后,何妍一点恐慌都没有,取而代之的是随性和轻松。
可是孩子,这是她不舍的,她强撑着,为了孩子她也好治疗,于是她悄悄地治疗,可是病情只加重地更加厉害,她时常感觉自己活在同傅慎行同居的那些日子,可是梁远泽偶尔的声音把她给拉回到现实中,她开始整夜整夜的不能眠,在黑夜中看着天花板到天明。
她的病情在不断地加重,她终于明白,那个人呀,真是很坏,连孩子都容不下,还要狠狠地折磨她。
孩子终于还是留不住了,她晓得,是那个人暗地里动的手脚,就是想把她给拉下去陪他。
在自己缠绵病榻之后,在孩子终于离开之后,她知道,自己也快要走了,就是那个坏人在拉扯着她,在唤着她。
她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在埋怨着,看着天花板,看着黑夜,看着窗外:“你自己不好过也不让我好过……还说你爱我,瞧瞧你,这样折磨我……怎么会有你这么坏的人呢……”
她埋怨着,抱怨着,但心底里一丝恨意也没有。
何妍感觉到自己的日子要来了,她告诉了田甜,让田甜去他的坟前看一看。
田甜惊讶不已,她以为,她从来没有想到,何妍竟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可这才多长的时间,可又是为什么,直到何妍脸色虽然苍白,但仍旧轻松地告诉她:“田甜,那个人就是那样地坏,他说他爱我,死了也不会放过我,你看,他就是这样的疯狂,真的到死了也不放过我。”
田甜泪流满面,是呀,那个人是那么地坏,曾为了何妍利用自己。
何妍撑着气说:“别哭,这是最好的结局,他收到了应有的惩罚,只是我……”
何妍给了田甜一封信,并让田甜去傅慎行的坟前。
田甜是在何妍死后的第二年2月28日去傅慎行的坟前的,这是沈知节的忌日,不是傅慎行的忌日,是沈知节的。
她同时也带去了何妍的那封信,田甜并没有遵循何妍的遗愿将那封信烧在沈知节的忌日,而是生生地埋在了他的墓前,她到底是抑制不住,打开了那封信。
傅慎行:
沈知节,你好……
我到底是没有斗过你,可我到底还是赢了,赢了我自己,没有后悔。
生生地把你送到人生的尽头,我没有后悔,只是有些遗憾,到底还是利用了你最终的脆弱,但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你,也终于被正法了。
而我也终于如你所说,到死都不愿意放开我,我逃不开这命运,哪怕我曾经那么渴求地想要摆脱,最终也想要寻求一份心灵上的解脱。
这一生,相遇不美好,愿来生,你知节懂礼,谨言慎行,然后我们再不相见。
我说不出那几个字,否则我将在另一个世界都活在内疚中,所以,我成全你。
你走后的第一年,我完全将你忘了,我很开心,只是人生中好像缺了一段,只要我不可以地想起,我就知道我只是失忆了,失忆了一段并不怎么重要的回忆,只是偶尔感觉到自己的脾气越来越小女人,就好像有一个人用生命在爱着我,所以,我可以肆无忌惮地小女人,所以我对远泽更小女人了,我知道他有些欣喜,这跟以往我俩的相处模式有了很大的改观,以往我俩,多少还存有些理工生的陌生。
我和远泽如愿结婚了,我们开始想要怀孕,可是一年多的时间,怎么也怀不上,我很是急切,比他要急切很多,就好像要像某个人证明一样,证明我能有孩子,证明我想要有个孩子。
孩子到来得真不时候,是在我遇见华子的那一天,华子抢了我的包,他回头的那一刹那,好多回忆,好多模糊的记忆流入了我的脑海。
我知道,是你,只有你,凭着你的爱,我肆无忌惮,我把生活活成了你在的日子,是你想有个孩子。
回到了现实,打破了一年多以来的自我欺骗,我的精神迅速下落,到了极致,我时不时地在身边和你说这话,只觉得这就是你,那就是你,远泽开始担忧,我不能让他知道我输了,我的三观,我的理智,我的所有的一切都输给了你强行灌注给我的真情。
于是我只好告诉他我怀孕了,果然他信了我,认为我所有的病态都是怀孕所致。
可我到底是低估了我的自愈能力,而这个我不顾一切想要挽留的孩子,到底是没有留住,我知道,他是寻你去了,替我还你。
孩子走了,我更加没有了坚强的理由,也无法坚持,只是埋怨你,都这样了你还要折磨我。
可你是那样的坏,那样的自私,不折磨我倒不像你了。
现在的我,喘口气都好难,可我还是想要告诉你,那几个字我说不出口,我也不能说,但如今我都这样了,或许下一秒就要跟这个世界说再见,我想祈求你,我想向你妥协,我不想再有一个人生,到最后输给了自己,所以你要成全我,要放了我,我承担不起这样的自我折磨。
沈知节,那个你用生命挽留的孩子,我用自己的生命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