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实录】#无乐不谈李健# 中庸之道,在思辨中成长(上)

发布时间 :2021-07-22

​​李健×王东:中庸之道,在思辨中成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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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健哥请讲bot


李健:大家好,我是李健。欢迎收听由王东主持的无乐不谈。

李健:其实人最好就是一个平衡,当你习惯了某一种东西的话,去打破这个规律。后来发现我原来喜欢探索的问题是哲学问题。

李健:因为你在这个年龄还在徘徊和沉湎于个人情爱当中,我觉得这个人是没有进步的。

王东:“芬芳”这个词是在你心目中还挺重要的一个词。

李健:对。其实我是在回归一种传统的美。

李健:一个创造者,一个艺术家,音乐家,他也是经过思辨和成长的,你只要在思考、在表达,这就是意义。

 

王东:世界喧哗,还好我们有音乐。在谈话里听见真实的人生,这里是无乐不谈,大家好,欢迎收听无乐不谈,我是王东,今天我们的做客来宾——李健。

李健:你好,王东。

王东:很久未见。

李健:很多年了,这个“久”真是,名副其实的“久”。

王东:我还会经常在一些媒体看到你,但是你应该是很久没有见到我了。

李健:我们是在明处的人,哈哈哈。

王东:对。所以这次包括和李健邀约,我也是通过给李健发短信,然后李健给我回信息说:“我到现在为止也没有微信。”

李健:对,不是很优良的传统,坚持很久了。

王东:因为其实以前像你这样的歌手很多,没有微信的,有意思的是最近他们都有了。

李健:他们终于还是被时代的浪潮所卷走了,覆盖了。

王东:但是你依然坚持不要有。

李健:因为我发现它不影响我,总的来讲,它还可能会帮助了我。其实我平时交往的人也没那么多。

王东:那和家人联络,也是通过手机吗?

李健:对啊,家人联络就是短信。

王东:短信,所以你现在还有短信包,哈哈哈哈。

李健:什么叫短信包,什么意思?

王东:就是手机有的时候你买套餐不有短信包吗?

李健:我不知道,我的手机费很便宜,好像。我手机也不能打电话,就只能够发短信我收,然后我给别人可以打过去,我一直在呼叫转移,我可以打,适当地回去,比如说王东你要说,“请回电话,李健”,我认识你或者觉得什么,(会回电话),但要是不认识我就不会回。如果都开通呢,很多各种电话全打进来,包括广告的,包括有的没的就全来了,可能没法正常生活了。


王东:所以你也是通过这种方式有意地在和外界有个隔离。

李健:对,而且我在某些特殊的时段是有固定时间才看手机的,因为我发现人们就……手机已经变成人体的器官之一了好像,人没事儿有事儿就坐那儿,人人都在玩手机。其实很多时候他就是一种无意识状态,他已经成为一个习惯了。比如说那天我们碰到一个朋友,他手机丢了,感觉好像他已经骨折,或者已经是断肢之类的这种重大的问题出现了,已经无法…已经坐立不安,就说明手机生活中重要。
但另一方面来讲,我们可能是资讯太多,可能生活过于的方便了,也不是件好事。


王东:你现在还拒绝其他的一些新科技的东西吗?比如像网络购物啊,电子书啊,导航啊。

李健:都没有,我在网上也不会买东西。导航会,导航汽车开车有,但我不听,我有时候不爱听他声音。

王东:所以也不去什么陌生的地方,有人带你去就好了。

李健:北京可能基本都认识,比如我要去一个地方,基本都是得先查一查,而且北京比较好,他正南正北,外地可能也不出去了,对。


王东:这一次主要是因为你的全新专辑叫《无时无刻》,我看了你写的一些、整个专辑的大概的一个介绍,还有引言的部分,里面有一句话挺吸引我的,你说要“忘掉时间,走出时间”,其实我觉得这是一种唯心的理想状态。


李健:对,人们容易在生活中做任何事情,喜欢找一种模式,比如说在什么阶段到什么地步了,当然这个“走出时间”是余华老师(说的),他还有一句话说得挺好:“一个人的一生就是自己的往事和他人的序章”,意味着你在遵循某种东西。比如说有人觉得我60多岁了,是不是不能穿太鲜艳的衣服了,60岁应该做60岁之间的事情,但恰恰是没有一种法律或没有一个严格的规定,多少岁的人应该做什么,但往往人们刻意去追寻,其实每个人差异都很大,有的人在40岁的时候可能活得比20岁的时候更像年轻人,其实这都是很可能的。


王东:因为我自己的话说实在的,这些年也曾经有过像你这样的一个想法,说我想要忘掉时间。可是你的想法、你的身体都在无时无刻地提醒你。


李健:对对对,但是你要有意无意地忽略一些问题,当然通过一些方法可以做一些补偿,但是无论谁,即使是那些高僧大德,他也会衰老,会离世的,这是一个很自然,没有人能够逃脱,这是一个终极的(现象)。

但是在整个的生命过程中,其实很多时候是可以让自己过得更随意一些,因为我觉得现在,包括你说的手机也好,各种电子购物,方方面面,人们有点儿过于刻意了,或者是,很多时候只是为了追随,但很多人没有觉得为什么要追随,很多人只是为了追随呢,其实本意来讲,他也没有那么快乐和强烈的愿望,只是觉得应该这样,否则跟时代脱节了。其实人们最害怕的一件事情就是跟周围的人不同步,这是一个潜在的意识。


王东:我之前有一位嘉宾,他就说他小的时候特别怕和别人不一样。

李健:对,这是特别能理解。

王东:他需要从众才会获得一种安全。

李健:一定要站在多数人的一方。

王东:对,是。但是我觉得年龄增长的时候还有一个挺不好的一件事,但也不能说不好,但是对于我个人而言是觉得有点点失落感,就是获得快乐比以前要困难了。

李健:我觉得还是心态问题,因为你对很多事情有所领悟,甚至是一种有意地提高门槛了。

王东:不是有意,就是人的阈值会逐渐地增加嘛,以前小的时候,可能一个好吃的你能快乐半天。


李健:但恰恰你意识到这个问题,他也在另一方面提醒你,你应该学会一种新的方式,就是在一定阶段,既然通常意义上的事无法让你满足,带来快乐,那你应该学会如何寻找快乐和如何愉悦自己。这个应该是中年以后的一个新的命题,儿童比如你给一酒瓶子能玩儿一天(王东:对呀),但是现在我们不可能,拿一个拉菲酒瓶,你也不能玩儿一天啊。


王东:你有什么获得快乐的方法吗?

李健:其实我在以前说过有一个类似的或者是说相反的话,就是早年别人认为你不出名的时候,一些某种困境,后来我就说,当你身处困境的时候,你不知自己身处困境,这既是智慧,也是一种运气。
那么到一定阶段你去寻找快乐,或者说你有意识地去发掘自己有可能快乐的潜力,这个也是一种智慧,有这种意识也是一种幸运。你比方说,我真正地系统锻炼身体的时候是13年之后,因为当时健康出现一些问题,但恰恰开始从硬着头皮,到逐渐地享受所谓当下,逐渐能从运动中得到了乐趣……


王东:就多巴胺嘛!


李健:对,得到了乐趣,不光是因为你觉得运动它是一门科学,像一门乐器一样,不同阶段掌握的程度不一样,一种成就感和满足感,这个挺重要,就比方说,你看正好咖啡来了。生活中有几件事情对我来讲很重要,比如说起床之后不喝咖啡或者不干平时习惯的事情,你总觉得很难受,比如说我在去外地的时候很累或者心情有点儿烦躁的时候,吃上了我经常吃到的或者喝到了比如说每天要喝咖啡什么,或者咖啡质量很好,一下就有一个很满足的东西了,而且我觉得这个就是很容易做到,而且它看似微乎其微,但它确实在你生活中起作用了。这就很重要,就你不要把它当成普通的一个随手可得的一件事情,比如说你面对一杯咖啡的时候,你要想到,它其实很难,从采这个豆子到拍卖到弄来,它每一件事情,如果你知道它的来历的话,你就可能不会那么轻视它。
那天我看有个话说特好,比如说人们喜欢把菜一下就倒掉了,剩的饭,但当你想到它从一颗种子长到植物,采摘、洗菜、做饭到你桌上,它经历了一个漫长的过程,如果你要是仔细想这个问题的话,你可能就不会那么轻易地,那么没有任何停顿地就把它扔掉,我觉得这个其实是应该注意到的。


王东:就像是Friends里边的Phoebe,她喜欢二手家具。

李健:是吗,我没看过那个电视剧。

王东:因为她觉得每一件家具都有故事,每一件家具都有人用过的一些痕迹。


李健:对。为什么说就像我们买吉他喜欢买一些vintage,老琴,首先当然它质量很好,因为通过积年累月的声音共振,把这木头震开了。
另一方面来讲,这把琴在以前主人的手中焕发过不一样的色彩,尤其你要知道这个琴是你喜欢的一个偶像弹过的,那你会更加珍惜,就跟有的人,比如说买的Eric Clapton的吉他一样,你觉得这把琴曾经写出过《Wonderful tonight》,所以说这种时光的情感是最重要,是无法替代的。


王东:对于我们来说都在努力地去追寻着自己想要的一种生活,其实我也是和你有类似的经历,比如说我去跑半马,全马跑不了,跑半马,跑了几个半马,但是也会面临一些新的问题,就是随着年龄增长,关节,你的软骨,可能慢慢就没有那么支持了啊,所以这也时刻在提醒我。


李健:但其实,我个人倒觉得这是另一个问题,因为严格来讲半马其实不太适合绝大多数人跑,首先我们东方人的膝盖的结构和小腿就没有像埃塞俄比亚人,像马萨马拉那么适合、那么长,因为我去过非洲。另外来讲真正跑步还适合在泥地里跑,它减震非常好,空气也好,其实根据人的人种不一样,很多运动是因人而异的,马拉松我觉得只适合那种身材的人去跑。其实我们这种你要在马路上跑,本来就够硬的了,你就是再好的缓冲的鞋也不见得好,而且人和人个体差异都很大。其实我觉得半马现在这两年成为了一个时尚,我相信有的人可能适合跑,就跟两个身材不一样的人,他这个身材就适合跑百米,那就适合跑1500的,其实这个是很难去兼容的,不太可能让博尔特去跑一个1500,不可能。


王东:大多数人其实跑步也是为了获得一种成就感和一种快乐,确实是。因为我跑那一年非常快乐,然后每年都要去查各种各个城市哪儿有半马去跑。


李健:它是从医学上来讲它是上瘾的。有一种,好像有专门有一个词就是马拉松上瘾者,比如说健身也是叫Gym Holic,健身房会上瘾,比如说好几天不健身就会坐立不安,这都能理解。


王东:你现在有这种Holic?

李健:我现在,有一段有,但现在没有,现在我其实有意识地打破,其实人最好就是一个平衡,当你习惯了某一种东西的话,一定要打破。有的人比如天天吃肉的话,你可能突然间需要吃素那么一阵儿,但当然有很多时候不可逆,很多素食者也坚决反对吃肉的。很多习惯了某一种动作之后,你要换一种健身的方式,比方说很多人断食,天天很严格地吃organic,那你需要找那么几天去打破这个规律,可能吃得没那么有机,没那么健康,你可能去那种什么叫街头巷叫苍蝇馆哈,这个可能是人需要这样。其实古老的哲学,我们东方一贯之就是中庸,就不偏不正不极端,你一定要走一个中道,而不是说完全的像去哪儿都消毒,然后永远都吃有机食品,喝纯净水,很严格生活,我觉得那样的人不太会长寿的。


王东:对。所以其实你也在为包括维持住你的一种状态,所以有一种比如说我要外练,我会练我的筋骨皮,然后内练我会看书,看很多的东西。


李健:其实我愿意探索一些问题,后来发现我原来喜欢探索的问题,原来是哲学问题,其实并不是说一个形而上来抬高自己。其实我在年轻的时候是从来不考虑,甚至对这方面是敬而远之的,但是到了一定阶段之后,你就愿意思考一些最基本的问题,其实是哲学问题。比如说我碰到过一个健身教练,他还是外国人,他说为什么要健身完之后要进行拉伸,要冥想?他说按东方来讲就是,一阴一阳,健身属于阳,那么放松的冥想属于阴,你只有这样做得很平衡了,你才可以,否则你不停地锻炼,那是一种消耗,我觉得他说得很对,很有道理。


王东:包括新专辑,我也看你引用了《易经》里边的话,“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这也是有相同的意思在里边。


李健:就像刚才说的一样,年轻时候总爱看西方的文学,看西方的著作,比如说你天天喝咖啡,根本不会喝茶,觉得喝茶好像是不是有点儿土,或者有点儿没那么重视,但后来发现这都是来自于本能的偏见,就一定要看西方文学,对中国的古典文学,首先一看不懂,第二没兴趣。后来发现所谓的一些真正的文化精髓,它之所以能成为经典,它一定是历久弥新、经过检验的。你像刚才说“天地合其德”这些古老的话语,看似简单,就包括我之前唱《君子行》,清华校训,我直到毕业多年之后才明白校训是什么意思,在学校根本不明白什么君子什么厚德载物,自强不息,其实并不懂。很多时候刻意是求不来的,只有到一个阶段了,顺其自然了,一切该有的才会有,才会浮出水面。


王东:所以这也是东方文化给你这种,其实“中庸”不是一个坏词,他其实也含了阴阳的东西在里边。


李健:就是你要,人们讲吃饭要吃七八分饱,不能饿着也不能撑着啊,老人讲“不能说过头话”,其实早就说过,什么人在得意的时候不能忘本,大概老百姓也说不能说过头话,要居安思危,其实这种古老道理永远在起作用。


王东:其实可以跟大家大概解释一下,就是天地之德,像天我们知道是至阳的,那地是至阴的,那么天可能会代表着刚,然后代表着施予,而地代表着阴柔,代表着承载。所以我们讲厚德载物也是有这种对地的一面。


李健:所以人们说大地母亲嘛,没人说大地父亲。


王东:对,所以我这两年也说过厚德载物,说一个人想获得什么样的东西,你得有相匹配的德行,如果没有相匹配的德行的话,你可能也承受不住这些东西。


李健:是这样的,你看最浅显的道理,比如说大地,人们把所有的东西,垃圾也好,都归还给他,然后从大地又不断地去索取,其实就是一直宽厚着我们。我是觉得一个阶段有不同阶段的追寻,像我应该是第七张专辑,我一定要以前也说过,就一个原创歌手,一定要写自己当时阶段最感兴趣的问题,如果这张专辑又是一首15首歌都是情歌的话,我觉得那一定是很可疑的,因为你在这个年龄还在,不能说沉沦,徘徊和沉湎于这种个人情爱当中,我觉得这个人是没有进步的。


王东:在很早之前听崔健的时候,当时我记得崔健说过一句话,说你把他歌曲里边的所有的她,女子边的她换成了理想,这首歌曲就是另外一番意思了。

李健:我觉得说得,应该是说得很好。


王东:我在听你这张专辑的时候,其实我也不经意地会这么想,把里面的她换成理想,或者换成梦想。


李健:对对对。其实有些问题是永远值得探讨,但是永远没有答案,或者是说探讨本身就是它的意义,因为没有答案。比如说人生的意义是什么,其实这个就是一个,它真正的意义就在于探讨本身,如果一定要找出一个唯一的真理观,这个命题就是一个假命题。所以一个人的不同阶段的探讨,你比如说50岁和20岁可能写得是矛盾的,没关系,一个创作者,一个艺术家,音乐家,他也是经过思辨和成长的,我觉得这都是很正常的,你只要在思考、在表达,这就是意义。


王东:打开这张专辑,听到的第一首歌就是《不期而遇》,你很早就定下来这首歌要作为专辑的开篇曲,是通过这个名字本身会有一种和大家不期而遇的这种感觉吗?


李健:一个作者要诠释一首歌曲的话,在诠释的那一瞬间,他在某种意义来讲,他就跟听众的猜测是一样的。其实我写的时候也没想那么多,最早这首歌成型在金山岭,跟乐队排练嘛,我们开车去金山岭的时候就会发现其实北京郊区很多地方还是挺美的,这种连绵的青山,它就给你一种早晨的感觉,然后给你一个多少要让你想到早年看那些美国的西部片,有的地方就尘土飞扬,然后你开着车,看着远处的青山,会想到很多事情,会想到一些以前很少想到的老朋友和一些老的事情,所以大概写了这样一首歌曲。不期而遇和期待之后没有相遇,落空,这个常常是我们生活中的一个常态。人们总是会为自己的一些生活制定计划,后来发现我放弃计划是因为我所有的计划基本都没有实现了,我所预期的东西都实现不了,或者说向相反的方向发展,所以我也不再期待和计划什么。所以《不期而遇》大概表达是这样的一个意思。其实我就要想写一种早晨开着车在尘土飞扬中奔向一个自己也不知道明确目的地的地方,他就知道要离开,要向远方奔去,就写这样一个感受。


王东:我听第一遍的时候没有看你的导演的东西,不想受到干扰,但是其实有很多东西都是相通的。因为我一听到里边的一些像口哨的声音,人的这种哼唱,马上就想到了意大利西部片Morricone的一些东西,有没有向他致敬的成分在里面?因为里面的口哨的那种感觉……


李健:口哨的意思倒不是我个人的意思,是乐队刘卓他们几个即兴加的。但是,你恰恰说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Morriconnie也是我最喜欢的作曲家。有一天,我今年看意大利电影,我说这个音乐是抄袭Morriconnie的,但我后来看了演职人员名单,发现作曲就是Morriconnie本人,因为我印象中他的歌记我大部分都听过,对,所以我会觉得对Morriconnie的音乐这么熟悉,他的技法。


王东:对。我记得很多年前咱们曾经聊过一次,你说一些韩国的音乐人去到欧洲。

李健:啊对,意大利。

王东:对,意大利,去学音乐,所以后来我们在很多韩国电影当中听到的音乐带有很浓厚的意大利的味道。


李健:对对对,其实还有一些西西里岛的味道啊。因为意大利这个国家,我们有身边很多意大利的朋友,它是一个,你很难想象像佛罗伦萨那么小的地方,它会有那么多伟大的人物,拉斐尔,但丁,米开朗基罗,而且它又是一个,有句话叫什么,“条条大路通罗马”,因为在古罗马时期所有的文人墨客必须要去那个地方,因为罗马是那个时代的世界中心,就跟今天的纽约一样。


王东:是,因为你还写了佛罗伦萨的那个桥。


李健:对对对。所以意大利的电影,包括它的文化,包括它的饮食,都很让人着迷。我觉得全世界最会享受生活的就是地中海那几个国家,以意大利为首的,包括西班牙他们那几个,我们好像中国人开始变富裕之后,刚刚开始学会如何来享受生活,已经开始了,因为这个跟经济大背景是不可分割的。


王东:这首歌除了你想要表达的东西之外,我觉得音乐上也挺有意思的,就是结尾的那一段吉他solo,一开始我还在想这是不是李健自己弹的。


李健:我弹不到水平啊,但是我最近打算在练,因为正式演出的时候演过一次,我是跟吉他手是对弹,他弹一段我弹一段,他弹一段我弹一段,但是我打算最近把他圆满地弹一弹。

 

李健:为什么能把一分多钟的solo放进唱片中,其实是与这个时代通常的潮流不相符的,现在人们比如超过30秒的前奏尾奏都会觉得长。


王东:因为现在都没有solo了。


李健:是吧,但是我觉得音乐尤其solo它是音乐的很重要的一部分,你不能把乐队部分当成伴奏,这是古老或者说落后的审美,这么精彩的一段旋律,一定要放进去,而且说心里话,我只是,我的音乐和我的唱片,我最关注的、最在意的还是听你唱片的人,至于可听可不听(的人),其实你根本不用去管他,也不要去刻意去讨好和争取他们。你只要满足了你真正喜欢的那些听众就够了,我想他们一定会喜欢。


王东:因为这种solo让我就很容易想到大概八九十年代的时候,摇滚乐的那种辉煌时代,几乎每一首歌都会有大段的solo。


李健:对,以《恐怖海峡》为首的哈,那是很过瘾。


李健:其实那是让音乐更饱满的很重要的一个方面,那时候人们追寻精彩的音色,好的这种乐具,而且有耐心,现在人是越来越没耐心,恨不得直接唱副歌儿。

王东:对,就一个动机就可以了。

李健:对。


王东:我觉得他整个的状态特别好,因为并没有特别的炫技。


李健:对,他其实,崔万平我们叫平平,这个吉他手他也不是一个炫技的吉他手,他有很好的技术,但是其实炫技还是一个,在我看来不是音乐的最高级,他的旋律感特别好,他的乐句好听,这个很重要,因为熟悉blues的人会听出来,他其实还是以blues音节为起点的,但是他发展得是非常好,因为我们不需要炫技。其实我原来在十年前是经常抵抗某些大段的快速的solo,当时我还说过一句话,说大段的solo毫无意义,因为当时其实有一个炫技的潮,恨不得比谁,像运动会一样,谁更快谁更猛,但是其实有些时候,当然有的音乐需要那样,但我的音乐不需要那样,我觉得还是需要美感。


王东:因为那样的炫技跟你整个的音乐风格也不搭了。

李健:对。

王东:稍微有点含着、隐着那种感觉。

李健:对,但是,含而不露吧。你看恐怖海峡《Dire Straits》,他也没有那么快,马克诺弗勒弹琴,他就用手指来弹,但你现在今天听什么摇摆苏丹那些,还是好,人们愿意听还是因为它好听,是吧?

王东:那首歌太绝了,尤其是结尾那么大段的一个吉他演奏。

李健:那是经典,他很多都是经典。包括Clapton,他就叫Slowhand,一个吉他之神恰恰是一个叫慢手,所以认为这他已经暗中指明了音乐重要的还是味道,而不是说速度或技术。



【王东:如果世界太喧哗,就让我们听听音乐,聊聊生活。这里是《无乐不谈》。】


王东:专辑的主打曲叫做《Marine玛琳娜》,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西西里的美丽传说》,那个主角色叫玛莲娜。

李健:他其实都是一个意思,玛琳娜,玛莲娜(王东:就是翻译的问题)对,因为西班牙语和意大利语不太一样,但终归就是玛丽亚,大概意思就是说“大海”的意思,因为我们查过,我们正好有个西班牙朋友说西班牙语这就是大海的意思。我觉得这个词很美,其实我写这首歌的时候,脑海里也有这样的一个片段,因为这个电影我们都是……

王东:都看过,托雷的“故乡三部曲”之一。

李健:对对对。


王东:我前年的时候去西西里,到了拍摄的那个广场。

李健:我还没去过西西里,很美哈,它应该是在南部。

王东:我想想这个城市在西西里的……不是南部。

李健:西西里是南部,它完全是这个海岛,他们说西西里很大啊。

王东:对,我们是走了几个城市,那个广场真的是非常著名的一个广场,然后我还在那儿去寻找在哪儿拍摄的角度,从哪儿拍摄过来,她从那儿走过来。

李健:就是去这个网红地打卡啊!

王东:对对对。

李健:《天堂电影院》是不是也在那儿?

王东:《天堂电影院》看电影的那一幕是在西西里拍摄的(李健:是嘛!),对,西西里,但是外景地还有一个就是爆破电影院,外景地早就没有了,因为一个临时的,被爆破掉了。

李健:西西里这个音乐应该是Morricone写的,《教父》不是。但是玛琳娜我不知道是不是……

王东:《教父》是Nino Rota.

李健:对对对,其实《教父》的主题歌就是当地的一个民歌,(哼唱)改得很好。

王东:那你应该去西西里。因为我觉得跟你的整个都很搭。


李健:我应该去的地方也很多,我就希望这个疫情赶紧过去,噩梦赶紧过去。你喝点咖啡,这个我们是从国外的朋友,从日本,他每年从拍卖会上买的,真正的有机咖啡。其实像你这咖啡、茶,你要去买商品的咖啡、茶,很难买到好的了。真正好的你只能从很少的、很隐私化的一个渠道和个人化渠道去买。


王东:对,因为我这些年除了喝咖啡,喝茶也很多(李健:我也是),对,喝茶也很多,然后……

李健:你喝酒吗?

王东:酒喝得少,但是偶尔喝一点,对。

李健:我昨天晚上刚喝完。

王东:喝茶还是喝酒?

李健:喝酒。我酒量不行。

王东:你爱喝什么酒?

李健:酒量,这酒瘾还挺大,我就一般喝红酒,我觉得喝点儿酒有时候,因为其实酒文化很深嘛。

王东:我喜欢喝清酒。

李健:清酒,啊,清酒后劲儿比较大,清酒,对,也好,我喜欢加热的清酒,但只有一少部分能加热好像。

王东:其实这样,很多人认为你要是加热的话,清酒就有点儿可惜了,因为越是好酒,他越不希望你加热。

李健:像龙泉十四代那样的啊。

王东:不可能给你加热啊,说回来哈。像《Marine玛琳娜》歌曲里边有一些你经常用过的词,比如说“浓郁芬芳的单纯”,像“芬芳”这种词儿其实是非常多的歌曲里边都有芬芳这个。


李健:其实我是很在意和很有计划地来释放以前用过的词,就以前用过的词我其实尽量很小心,我现在要尝试用一些以前没有用过的词,就是在歌曲当中。

王东:“芬芳”这个词是在你心目中还挺重要的一个词。

李健:对。因为“芬芳”这样的一个词,如果只用两个字来表达,好像没有什么能够去替代它,其他的词,就是“浓郁芬芳而单纯”,我是在回归一种传统的美,比如说黑白默片的时候,包括民国时候的那些女性、那些名媛,她们其实有非常华丽的外表,但是那种单纯、简单和直接又跟今天不一样,也许是黑白片,我老觉得以前的好莱坞明星比现在好看。

王东:而且是纯粹的。


李健:对,甚至我看民国时候很多女演员也比今天的女演员要好看,这比例啊,当然不是说今年都不好看,就是说也许是因为时光,是因为色彩,就跟人们追求的一样,比方说以前的在那个时代,褒曼、梦露,没有那么瘦,但今天人们对美的选择好像已经都是很瘦很瘦的了,现在可能好点儿,以前你看维密走秀都是那种英语叫skinny,皮包骨了,现在可能又不是太允许,需要一些肌肉有些训练的人。其实人的审美一直在变化的,我一直觉得那个时候的审美,我很看老照片中,我们三四十年代那些女性穿旗袍的,或者一些小孩儿,那种美其实是很让人神往的,也许是因为他年代久远,产生了一个你个人情感的叠加,也许是这样的。所以这样的一首歌更多的是向那个时代的一种美的追寻和致敬。


王东:有一位导演聊天的时候,他就说很难在即便是年轻的孩子里边找到特别单纯的眼神,他偶尔能发现一两个,他觉得如获至宝。


李健:那是成年人,因为小孩可能单纯的也当然还是很多的,但那种纯真可能是需要有演技的这些青年演员,但没办法。这个社会,这可能是另一个话题,我就突然间想到,怎么时代发展得竞争越来越激烈了,演员也很激烈,歌手也激烈,最惨的是那些学子们啊,高考、中考的,我感觉好像他们一上学就拥有了我们在高三时候的这种状态,我觉得我很幸运,我生得早了一些(王东:从学区房就开始了)。我很幸运我生得早了一些,我没有赶上现在这个时代,天天放学还得补数学语文,这完全是很荒诞、无法想象的,数学语文已经学完了,我们那时候补课只能去补,上业余补习班顶多学新概念,一般都学滑冰了,学其他的技能了,学书法,没有说下课业余时间再补数学和语文。我觉得现在这些孩子们早早地被培养成为超人了,我觉得我很幸运没赶上今天这样的一个残酷的时代,对于学生来讲。


王东:我们那时候高考都自己去,也没有人把高考当得特别一回事。


李健:当然我们大部分还是自己去,因为那个时候尤其有车的家庭太少了,顶多家长骑个自行车驮着你,是吧?
啊对,我突然间忘了,我写《Marine玛琳娜》时候脑海里还有一个人物就是路遥小说《人生》里面巧珍,尤其是在电影版的周里晶跟吴玉芳演的那版本,其实我脑海里有这两个形象。


王东:那一版现在都找不到了,现在能看到吗?


李健:在网络上有。这部电影我当年没看过,那时候可能太小了,也不爱看爱情片,可能爱看《少林寺》。
但是我读路遥《人生》这个小说,中篇小说,我是很喜欢。后来我又找到了电影,才去弥补了一下,我觉得这个小说写得很好,美好的农村的这种女孩的形象,刻画得真是历久弥新,所以我觉得路遥是个伟大的作家。


王东:在专辑里边其实有很多首你对于女性的描述,包括《梅雨》,可以让人想到戴望舒的《雨巷》,包括《带来风景的女人》,愿意歌颂这样的一个女性,带给你风景、带给你灵感的人。


李健:因为男人没什么好写的。我觉得女人,因为是你的性别对立面,你的相反方向,可能你的个人想象东西更多一些,总体来讲,女人比男人美好一些,我觉得世界基本都是被男人搞坏的,女人基本很多时候处在一个挽救的最后救世的一个角色。因为男人有权利,很少有战争是一个女人来发起的。特洛伊(战争)是因为,也不是她(Helen)能主动发起的,所以我觉得尤其是一些年长的女人可能更值得书写,这可能跟我年龄也有关系,当有一天我特别愿意书写豆蔻年华的少女的时候,可能一定是我衰老了,那时候应该我可能已经年龄更大一些了。


王东:其实有些时候就像你说的能够带给我们风景的,你觉得这个世界是可爱的。


李健:对,当然很多事情、很多时候男人和小孩都会带来风景的,比如说在大街上突然间有一个人随手捡了一个垃圾,他这就是此刻让那一瞬间,让这个世界静止了,他就是带来一个风景的人。其实这种带来风景的人和事随处可见,哪怕是一个素未相识的人的一个真心的笑容,其实那一瞬间他就是带来风景的一个人。


王东:对,我们希望带给别人的不是别的东西,而是一片风景。

李健:对,其实这个(带来)风景的人,好像我有意无意会想到沃尔夫。

王东:英国的女作家。

李健:对对对,但是为什么会想到她我也不知道,哈哈,可能是早年看过她的一个电影,大概是,或者是妮可基德曼演的《时时刻刻》,但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维维多利亚时期或者包括维多利亚时期的那些人,甚是理智与情感,人有时候的想象是无法,是没有道理可循的。你有时候写一首歌的时候,你就会想到一个情境,这个情境看似跟你这首歌一点关系没有,但这是你会想到的。


王东:对,我甚至觉得说这些风景可能是让我们继续坚持,而且愿意在这个世间生活的一个动力吧,经常会有不经意间的,哪怕是一个背影。


李健:对,有一天我开车路过三里屯太古里,我看夜已经深了,但依然是川流不息,(人们)穿着很时尚,男男女女,很有活力的,我觉得那就挺美好,在这样一个疫情时代,人们还能够依然保持以前的生活状态,那些人还能够,有打闹的,有随意的,就是一个充满生机、有烟火气息的,那一瞬间我就觉得那个地方很美好。他可能同一个地方,不同时间,不同的季节,你的感受都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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