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湘]回声

发布时间 :2021-07-27

​​【金光】[酆湘]回声
原作:金光布袋戏
CP:酆都月X百里潇湘
分级:N-13
·原著背景的衍生剧情
·同人作品,人物理解与塑造ooc注意




一/


“酆都月!”

漆黑的波纹一层层漾开,撞击上陶瓷的缸壁,揉碎了酆都月的倒影。酆都月回过神,看了看手中的水瓢,抬起头望向声音源头。

百里潇湘挽着袖子,蹲在屋顶上加固木板,见刚才的呼唤没有回应,又冲他喊了一声。

“你在发什么呆,暴雨就快来了,舀完水了就快上来帮忙。”

天气闷热无比,身上薄薄地覆了一层汗水,远方山巅处盘踞着的墨色云彩,无不昭示着一场大雨即将到来。

酆都月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水缸中自己逐渐扭曲的影像,拾起一旁支靠着的木盖,将它严丝合缝地罩了上去。

“来了。”



二/


百里潇湘与酆都月两人住在这座不知名小山村的最深处,他们有一处依山而建的小屋,门外的两层桃林将他们与村民们无形地隔绝开来。

两人在山村中显得有点格格不入,村民们也对他们突兀的存在感到好奇且恐惧,因此众人对二人以及二人的住处都敬而远之。

混江湖的人吃得苦,何况两人日子过的也算不得清苦,获取食物可以上山打猎,这都难不倒他二人。但到底术业有专攻,他们没当过农人,没了村人们的交往,种植粮食蔬菜或者养殖家禽家畜就实在拿不出手了。

此处距离县城不算近,要隔上很长一段时间,他们才有几乎将狩猎来的动物皮毛拿去交易,偶尔才可以吃上正常的蔬菜粮食米面。

事情的转机也来得很快,武力上的事情向来难不倒他们。入冬时,两人轻而易举地打跑了在此处盘踞多年,也骚扰了山村多年的山匪,之后再没了匪徒的骚扰,村民们对他们的态度也有了极大转变,路上遇上不再躲避戒备,窃窃私语,也开始笑脸相迎,主动问候交流。

酆都月向来从容应对,开始百里潇湘还有点不适应,但时日久了,看村人淳朴,也是诚心交好,也渐渐与众人熟络起来。在得知二人的不方便之后,还常有人主动帮忙,也会来送些粮油之类的物什,而他们打猎而来的收获也不必跑到远处的镇子上,开始直接和村人交易互助互利。

不过到底还是受到村人的恩惠多些,百里潇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正巧村中私塾的秀才过世后,此处一直没有先生,村长前来拜访请求帮忙后,他便爽快地应下了。

不只是报答,这样他也有正当的理由选择留在村里,而不是和酆都月一起入山去打猎。

要说现在的日子过的是挺悠哉,但亲历亲为的劳作时间久了他实在有些厌烦,每次进山回来后满身的脏污也让他难以忍受。

今日轮到酆都月进山,也许是运气不好收获不佳,到天色有些昏暗了才到家,得知此事也没表示别的,说这样也挺好的。

村子不大,村内的孩童也不算多,满打满算也就十来人。小的四五岁,大的有十五六,他能教的内容有限,所以课程安排也多不到哪去。很多孩子下了课还要回去做农活,百里潇湘的时间也多了起来。

他不是混吃等死的性格,便在课余时和一些前来接送的家长们请教了些农活的知识,酆都月偶尔会从山中带回的一些小的活物,他在后院动手搭了个农舍出来,还圈了块菜地,照着捯饬,最后养的倒是有模有样。

“你看我天资多聪慧,等这一批稳定繁育后,很快就没你什么事了。”

酆都月端着盘清炒蔬菜走到桌前,看着百里潇湘洋洋得意地说着,也不知从哪摸出了一个酒壶,摸出两个杯子,倒上了酒。

“哪来的酒。”饭菜都已备好,酆都月也坐到桌前,端起酒杯闻了闻。

“要说这里哪都好,就一直单少了这一味。”百里潇湘神神秘秘地笑了一声,仰头喝了个干净。

酆都月看着杯中微微泛着浅绿的新酒,推到了对方面前。

百里潇湘夹着菜,夸了两句手艺见长,也没在意,端起对方的酒杯再次一饮而尽。

“回头我教你种菜养鸡,就留在家里吧,进山打猎太辛苦了。”

“好。”



三/


酆都月和百里潇湘作为村子里最近的人气新人饱受关注,无论走到哪里,两人都是议论和注视的对象,之前的好奇带着敌视,如今则是过分热情。

百里潇湘长得端正清秀,酆都月挺拔俊美,两人外表出众,走在路上也是山村里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酆都月不常进山后,除了在家打理院子和桃林,每日空出了许多时间,便常来接百里潇湘下学。只是过往明明更擅长与人交往的酆都月却并没有百里潇湘在这里更有人气,也不知是不是这上面百里潇湘压了酆都月一头,最近笑容也比之前多了许多,还对着酆都月调笑这是风水轮流转, 也该他发达一次了。

百里潇湘其实是个有点钝感的人,酆都月今天照例接他回去,路上两人也照惯例聊着一些日常琐碎,或者没话说了,就并行看看周围山色不言不语,也是一番自在惬意。所以就当快进家门,他被对方突然按在桃花树下亲吻时,一时间错愕高于了一切情绪。

不过因为对方是酆都月,他也喜欢主动的酆都月,很快回了神,自然地回应起来。

春日山下的桃花开得很早,他们门前的花树已经开到最盛,两人动作大些,花瓣便簌簌地落了两人一身。良久,百里潇湘松开酆都月的唇,酆都月的眼底在月光下漾着浅蓝色的光芒,他搂着对方的腰,仰着头靠在树干上大笑起来。

“真搞不懂你。”

百里潇湘不知道的是,小村子内消息尤其传的飞快。原本酆都月和百里潇湘在村中的定义一直是一对厌倦了江湖险恶来此隐居的侠客兄弟,一夜之间,村中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俩其实不是侠客兄弟而是侠客夫妻。

昨夜睡得晚,到第二日晌午百里潇湘才慢吞吞地走去私塾上课。也好在今天本就是下午才有课,他来晚了些,也不至于特意找个生硬借口。

上午是自我修习,有些孩子已经到了,有些也是刚来。贺家姑娘照常来给妹妹送午食,只是向来对他温柔友善的贺姑娘今日看着百里潇湘的眼神却破天荒地带着一股哀怨,也没和他打招呼,见他走近,拉着一旁似乎眼睛有些红肿的罗家小妹转身就跑。

百里潇湘站在门前,转头看着两人绝尘的背影,只觉得莫名其妙。

小姑娘的心思他不懂,也不感兴趣,没怎么在意,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抬手招呼闹哄哄的孩子们都坐好,开始上课了。

酆都月修理好了篱笆,给桃树剪了枝,再没什么事忙,便照常去接百里潇湘。

他来得有些早了,百里潇湘这边还没结束,他没惊动众人,从后门进去,坐到屋内最后一排,等着他们下课。大家都习惯了他时不时的到来,除了几个酆都月的“头号崇拜者”有点小骚动,被百里潇湘制止后,屋内很快也恢复了平静。

百里潇湘也不过是给这些小孩子启个蒙,书本上也都是最简单的内容,酆都月却显得很捧场,不只是等他,似乎顺带听课听得还津津有味,倒是让百里潇湘有点难为情,耳根发烫,心里隐隐憋着一股小小的火。

他是不是来故意看我笑话的?

下课后,百里潇湘整理着桌子上的纸张和砚台,回答着几个围过来孩子的问题。他抬头瞟了一眼酆都月,酆都月身边也围着几个小孩子,一个不落,就是那些刚才在课上骚动的小鬼,他也听清了,这几个正缠着酆都月要学武林大侠们的招式。

这几个平时心思不在书上,满脑子都是刀枪棍棒,目标很是明显。

酆都月气质冷峻,无论在哪,或站或坐,外溢出的气场便令人肃然,显出一番大侠气概。百里潇湘早就知道酆都月常被这群孩子讨论,猜测他过往会都做过什么行侠仗义的大事。

不过也许真实答案不仅让这些孩子失望,也会吓到吧。

他看着酆都月摇着头从一群毛孩子队里站起的动作若有所思,人的外表有时很能体现身份,有时却恰恰相反。其实他很久前就知道自己看着不太适合闯荡江湖,他更像是什么商贾文人,偏偏不像个杀手。

而酆都月更是一副世外高人清风朗月的淡薄模样,也许二人曾经打打杀杀的生活就是一段误入的歧路。

现在正好,也算得偿所愿了。

“先生再见。”

“好……等等,贺梅,”百里潇湘突然想起晌午那异常的一幕,拦住当事人的妹妹问道:“我没看错吧,你姐姐今天怎么看见我就跑?”

面前的小姑娘却是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贺梅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小孩儿,人情世故不一定能懂多少,百里潇湘觉得这孩子和自己知道的估计也是半斤八两,摆摆手让她走了。

倒是跟在一旁的苏仲儿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走了两步,又鬼灵精怪地窜回来,神神秘秘地凑到百里潇湘耳朵小声嘀咕了两句。

百里潇湘开始还觉得好笑,听着听着脸色开始变得复杂。

他盯着对方看,酆都月也正好抬起头看过来,百里潇湘突然想起刚才对方的所作所为,那股火气莫名就冒了上来,他的脸色不好,强忍着等孩子们走完,也不理酆都月,抬腿从前门出去,就要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两人没有说话,酆都月走在他身后,保持了一些距离,他看着面前百里潇湘的背影,这样的距离对于现在的他们有些疏远,但带着一股强烈的熟悉感。

他在过往的很多年中,都是这样,他们一直共进退,但更多的时候,他是站在百里潇湘的身后的。

……很多年吗?

这种距离是他更熟悉的,但他更喜欢现在。

酆都月上前几步,走在了对方身旁。

“天色不早了,今晚回去就简单吃些吧,晚上出去走走。”

百里潇湘似乎消气了。

酆都月闻声点点头。


饭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山中的晚上并不安全,他们没有走远,只是绕着村外的小河边散步。酆都月察觉百里潇湘一时间似乎并不太想回家,就顺着对方的意愿绕着河岸走了一圈又一圈。

最后两人在河边找了块大石坐下歇脚,今晚的月色比昨天的还亮,两人的身形清晰,其实不用提灯也可以看清脚下的路,酆都月边将灯笼放在了脚边。

“你喜欢这儿吗?”百里潇湘盯着两人脚下的流水问道。

“嗯。”

“要永远留下来吗?”

酆都月没有多沉吟:“当初来这儿就是要留下来。”

“永远吗?”百里潇湘凑近酆都月的脸庞,几乎要贴上他的嘴唇。

“……”酆都月的回答掩盖在两人唇齿之间。

百里潇湘虽然是主动去吻他,但先受不了了也是他,当有些激动地扯开酆都月的前襟,手去拉扯腰带时,突然想起了今天白日里听到的传闻,一下子顿住了动作。酆都月的手按在他迟疑的手背上,肯定又鼓励着他,百里潇湘抿了抿嘴唇,生生忍耐着,又帮酆都月把腰带系了回去。

百里潇湘涨红了耳朵。

人言可畏。

他拉着酆都月一溜小跑回到家,酆都月倒是没什么表示,乖乖让他牵着跟着跑。迎着舒爽的夜风,两个没有用轻功,两个大人就像半大孩子一样傻傻地跑着,失了平日里素来端着的稳重和矜持,也没在意路上稀疏行人的惊诧目光,撒欢一样地往回跑。

待到家门前时,百里潇湘仍没有松开酆都月的手,他回头看着身旁衣衫凌乱略显狼狈的酆都月,又哈哈大笑起来。

酆都月没表示什么,松开他的手,上前一步要去推院门。

他们到了这个年纪,竟然还像孩子一样放肆?也就百里潇湘这种人能这样尽兴地去暴露本性吧。

但是……到底有多久了?他们两人……

酆都月微微摇着头,突然觉得哪里似乎有些违和感。

他的手还没碰到院门,这回却换百里潇湘按着他的腰贴上了那株见证了太多故事的桃花树,树枝瑟瑟地抖动着,又淋了两人一身的花瓣雨。

其实在河边还是在家门口根本没什么区别,昨日还不是照样被人给看去,百里潇湘似乎并不顾及这些了,他在酆都月的嘴角下巴颈侧留下轻吻,慢慢推着对方走入了那片桃林深处。

百里潇湘躺在酆都月的身下,酆都月将头埋在他的颈侧,感受着对方因高潮余韵的兴奋激动而难以自持的颤抖。

怀抱中略带脆弱之感的百里潇湘,浑身散发着令他疯狂的气息。

他听到百里潇湘轻轻说着:“……要留下,就永远留下来吧。”

那语调是释放后,放松且快乐的,却似乎又像是带着一声尤不满足的叹息。



四/


“醒醒!”

“酆都月?醒醒!”

手中的刺痛令酆都月皱眉,他抬起眼,跪坐在他身前的百里潇湘浑身血污,好不狼狈,他的手中握着自己的月饮,剑锋正直直地划过他的手心。那阵刺痛渐渐清晰起来,从左手手心向手臂开始蔓延。

“百里……”

“你醒了。”百里潇湘见他恢复了意识,终于放松下来一般,长舒了一口气,坐回了地上。

“……人已经解决了,你现在能动吗?自己包扎一下,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即刻动身。”

百里潇湘的口吻严肃,语气却有些虚浮,似乎气息已经难以维持稳定。

酆都月皱着眉,并不是因为受伤的伤口。

他看着百里潇湘疲惫地站起身,拾起一旁摔落在地的凌霄。他方才似乎经历了一场恶战,百里潇湘没能保持一贯的优雅,不仅失了从容,衣服都被划破了好几道,还有几道伤口渗出血色来,十分狼狈。

在酆都月的印象中,除去早些年的那几次——即使是早些年刚来还珠楼时,能让百里潇湘伤得这么重的战役也屈指可数。

他撕下袖口的布条,简单收拾了下伤口,将手心几乎深可见骨的伤口用单手捆紧,手心骤然加剧的疼痛令他的意识更加清晰,他听清了周围猎猎的风声,夜幕昏暗,天边泛着幽蓝色的光晕,几根萧索的枯枝在风中被吹得吱呀作响。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他们两人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百里潇湘拖着身躯挪到战场中心,将地上被干干脆脆砍下的人头用凌霄的剑尖挑起,扔进一旁的竹筐箱中。

酆都月看着对方的动作,面前的画面有些诡异的熟悉感,但似乎又是完全陌生的经历。酆都月除了手中的一道伤口,其实伤得并不重,反倒是百里潇湘浑身伤口,此时精神稍稍松弛下来,就显得有些虚脱。二人的马被混战波及,已经死得只剩下一匹,酆都月将那装了人头的竹箱捆到马背一侧,又搀扶着百里潇湘上了马,两人同乘一骑,速度就不比平时,可此时也不能抱怨什么,有坐骑已经是万幸。

百里潇湘伤得重,只能一直强撑着意识不昏睡过去,酆都月撇了一眼怀中因过分虚弱而显得有些陌生的男人,微微蹙起了眉。

他还记得前一刻两个人正被甜腻的桃花掩埋着,在他怀中因愉悦颤抖着的百里潇湘,浑身都散发着渴求他的信号。

现在他身前的百里潇湘伤得很重,却并没有显露出那份让他想要失控的脆弱,他偶尔会颤抖几下,因为伤口的疼痛。


两人在天色蒙蒙亮时终于赶到了一处还珠楼的隐蔽据点,此处偏远,无人驻守,但酆都月熟悉据点里的一切布置,也不需要别人帮忙。虽然他仍搞不懂目前发生了什么,但在还珠楼多年的生活,他身体的惯性与记忆胜于一切。他迅速找出应急物品与伤药,百里潇湘早就在颠簸中昏睡过去,酆都月先确保了对方无碍,为他处理好了伤口,也将自己惨不忍睹的左手巴扎起来。

酆都月没有睡着,他的身体有些疲惫,却没有睡意。

他支着腿坐在床上,靠着墙,观察着对面床上昏睡的百里潇湘。

这显然是他们的一次任务,他在做梦吗?可手中的痛觉又那么清晰。

回忆?他不记得他们有过这样的经历。

酆都月觉得脑内嗡嗡作响,额头突然一阵阵裂痛,他忍不住抬手按住了额头,紧闭双眼。

他只觉脑内火光四溅,妖冶的光四处晃动,混杂扭曲着的一行行分不清是图像还是文字的东西在脑海中盘旋。

扭曲爬动的字符旋转着,蠕动着,缠上他的身躯,也绕过他和百里潇湘缠绵的身体。凉白的月光下落在两人肌肤上泛出些许紫光的桃花花瓣,百里潇湘拉着他的手,跑在他身前的背影……

“酆都月。”

“你在发什么呆。”

“那就永远留下……”

酆都月眉头紧皱,只觉脑内的疼痛生生压抑住了手心的知觉,他不由地紧紧咬住下唇,睁开了双眼。

现实的画面渐渐清晰地重现眼前,随着视觉的逐渐恢复,他脑海里那种要搅碎脑浆的痛觉也渐渐淡去。他微微低垂着脑袋,眼睛却死死盯着面前昏睡的男人,酆都月浑身被汗水淋湿,他松开下唇,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试图来平复心情。

如果这才是真实,那刚才的……那些,是什么?

百里潇湘的身体好,但架不住这次伤势太重,发起了烧。

百里潇湘也没有昏迷太久,将将三个时辰,天色也只是亮起来一会儿。他是被头疼难受醒的,但没有烧到意识模糊,竹筐里的人头要尽快送回还珠楼,他强硬地要求自己可以撑住,二人必须先赶回去。

百里潇湘没法自己骑马,二人换下了满是血污的衣服,却依旧显得有些狼狈地共骑上了路。

苗疆与中原的交界处,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两人饥肠辘辘地骑了几个时辰,马匹也饱受折磨,但终于在落日前赶回了还珠楼。

在临近还珠楼之时,百里潇湘已经远远地望到了还珠楼标志物一眼的塔尖,他反复和酆都月确认了是不是真的到了,他不是幻觉吧,得到了肯定答案后,才终于撑不住昏了过去。

两人此时在还珠楼的地位已经不低,这次他们接的似乎也是一件大案,方一回来,便有一群人闻讯便簇拥而上。

还珠楼不是什么讲究派系划分的地方,也没有什么兄弟情谊,来帮忙的也只是各自的手下助手。

酆都月向哑剑几人告知了百里潇湘的情况,看着几人将百里潇湘带去医治。他将装着人头的竹筐递给一旁的冰剑,令其放到冰库储存。

他此时应该去管理处报备任务详情。

一切都是那么顺利而自然。

但为什么他会产生那么清晰的……幻想呢?

如果不是幻想……怎么可能不是幻想?

他看了眼簇拥着百里潇湘离去的人群。

这次的任务他根本记不得多少,还是需要百里潇湘清醒了前去登记。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早已不再流血的伤口,转身向药房走去。


还珠楼的杀手们常年在外任务,多少带些伤回来,每个人都会一些处理伤口的医术,除非像百里潇湘这种情况,一般都是自己去药房拿些伤药回房处理。
酆都月有了前车之鉴,尽量不去引导自己陷入回忆细节的麻烦中,他将自己整个人浸泡在浴池中,热水让他紧绷了一整天的精神稍稍放松了些许,他抬着手,左手已经整齐地包扎好了,套着一层防水的油纸袋。

但他却似乎能透过这层纸油,也透过层层纱布,厚厚药膏,他看到那层深深的伤口,正被百里潇湘用力滑开的样子。

酆都月晃晃脑袋,湿漉漉的发丝从额角垂落,鬓角的白发淌着水滴,滴落在身前的水池中。

波纹一层层漾开,让酆都月在乳白色水面中的倒影开始扭曲破碎。

酆都月看着残影,强烈的熟悉感令他轻轻抽了一口凉气,头部也没有征兆地突然剧痛起来。

他强忍着痛苦,在视线一片模糊中勉强离开了浴室。

他不正常,他甚至需要去一趟医馆。

他再次醒来时是在自己的房间,他不记得自己昨晚到底是去过了医馆还是自己直接走了回来。他没有忘记任何事,宁静的山村,他和百里潇湘转变了的关系,突然地回归还珠楼,伤痕累累的百里,他的头痛……

还有模糊的任务印象。

他要了解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百里潇湘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静养,酆都月到时,他已经退烧,也醒来好一阵了。百里潇湘忍不得身上不干净,只是他的情况现在没法下水,便只能让几个助手帮他擦拭掉身体上的汗渍与脏污。

“来了。”

“嗯。”

“我听说你还没去登记?累到了?可不像你。”

酆都月看了眼百里潇湘身边的两人,百里潇湘皱了皱眉,让他们先离开。

“怎么了。”

“我……忘了。”

百里潇湘眉头皱的更深:“忘了?怎么个忘法。”

“……”酆都月自然不想多说。

百里潇湘却是认真沉吟起来,他吃力地披上一层薄薄的长衫,站到桌旁:“你坐过来。”

酆都月看来他一眼,走了过去,坐到他一旁。

百里潇湘俯下身,手抬起酆都月的脸庞,左右端详着,时而令他睁大眼睛。

百里潇湘的身上有着酆都月非常熟悉的药膏的气味,酆都月并不喜欢这个味道。

这个味道在他的世界里通常代表着消失,死亡,与腐烂的实体。

“你伤的很重。”

百里潇湘闻言愣了一下,他看向自己裸露的胸口,几道伤痕略浅的位置没有包扎,也是因为身上几乎都被裹满了,也无处包扎,就只好涂了药,任它先露着。

“是,都用了这东西,我要是今天没醒过来,也就永远都醒不来了吧。”

“你……”注意力再次转回酆都月的脸色,百里潇湘面色不大好看,“我们任务的经历你还记得多少?”

“你划开我的手心。”

百里潇湘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你果然是着了他的道。”百里潇湘放开酆都月的脸。

“当时我见你与他对视后,过了几招,似乎不受影响,便没有在意。之后看不到你身影,但正被他缠住,无暇脱身找你,直到将他斩杀后才发现昏迷的你。”

“我以为你是被他击晕,但怎么都喊不醒,月饮与你有感应,便试着刺激你,见你醒了没什么异常,我当时也痛得要命只想赶紧走,就没多想。”

“看来还是中了幻术。”

酆都月默默听着,对这一切仍旧毫无印象,也不知是否是山村的恬静生活过于漫长且安逸,令他对此时的一切都无法联系起来。

百里潇湘跺着步子,还在沉吟:“可这说不通啊,他头已经被砍下来了,再通天的妖能,也不会影响你这么大。”

“除了失忆,还有别的问题吗?”他回头看向酆都月。

酆都月轻轻抿了下唇,眼睛直直地看着百里潇湘,一言不发。

百里潇湘被他盯地心头一跳,莫名地有些恐慌了起来。

“头痛。”酆都月惜字如金,半天吐出这两个字。

“……那你应该去一趟医馆,而不是来打扰我修养。”



五/


酆都月后来有没有去医馆他不清楚,两人在楼里交集要多不多,总之一个月也见不到几次。

没有什么需要两人出动的大案子,百里潇湘静静养伤。

他的伤好得很快,也没再抱怨酆都月,而是自己默默去补上了这次的任务报告。两人之前的表现优异,正好到了季度评选,顺理成章地被提拔了层级。

两人同时提拔,恰巧就又分在了一组。

虽然没有出差的活,也有一些文职工作,百里潇湘毕竟是为了救他搞得一身伤,酆都月也不介意帮对方一并处理,反正他也更擅长这些,如果分给百里潇湘,还指不定拖慢他的效率。

酆都月的头痛似乎没有再犯过,因为他没有再用奇怪的眼神盯着百里潇湘看了。

百里潇湘心中隐隐担忧这个隐患,但也没有什么证据和立场去干涉,只是尽量和酆都月相处时绷紧精神,以免对方突然失去理智,变成杀人傀儡之类的东西。

实在是上次遇到的目标太可怕了,他十分忌惮,即使已经过去数月仍旧难以忘怀。上次真真切切地在鬼门关走了一趟,他从没有见过炼制活尸傀儡到那种恐怖境地的妖术师,显然,酆都月当时确实受到了对方的幻术影响,可人都死透了,酆都月怎么也会渐渐恢复过来?

这个人本身就很难搞了,要是再加上失去理智……说不定是件好事呢!酆都月本身最难搞的一点不就是看不透摸不清想法吗?

那这么看来,酆都月似乎已经恢复了,他现在比起过去,变得更加难以捉摸了。


酆都月没有恢复。

他查阅了很多那名会操控傀儡的邪教头子的资料,对于他的术法来源也翻查了很多文献,却没有一件能和自己情况相符的实例。

他没有办法再次进入那个山村,回到那间恬静的木屋中。

他也没法脱离现在的场景,回到那片开得繁盛的桃林里。

那真的只是幻境?

现在是真实的吗?

可为什么他清晰地记着“幻境”里的一切,对“现实”的过往都一片模糊呢?

他只对百里潇湘说了自己忘记了那场任务,但其实,他对这里过去的一切都没了印象。他对于还珠楼内的熟悉,工作的熟悉,都是来源于“幻境”里,他们退隐之前的种种经历。

太过匪夷所思了不是吗?

他盯着对面窗边百里潇湘熟悉的脸。

但又陌生的表情。

他也仍没有忘记那种悸动。

也许是他的眼神过于阴霾,一剑随风进门时,就被他的脸色吓得脚下一顿,生生后退了两步,他背后的负剑也不小心撞到了门上,发出一声闷响。

百里潇湘转过头,不耐地用眼神询问,更多的也是指责。

一剑随风破天荒地没有多说什么,放下资料便飞速离去了。


一剑随风步履匆匆,面色沉重,一路上遇到了交好的同僚都无心搭讪。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酆都月,他的眼中存有那么多的情绪。

迷茫,痛苦,还有……压抑着的疯狂。

宛如困兽。

一连几天,一剑随风都没敢再接近两人的房间,不过也无人在意他的反常。

百里潇湘依旧大方地摸着鱼,酆都月接手二人的工作。

不知是否是他最近经常琢磨,在头痛的折磨下,酆都月也逐渐发现了一些新的疑点。

他的疑点依旧是“幻境”中的。

他想要捋清所有故事发生的顺序,却如同“现实”一样,他完全记不起他们是如何来到这所山村定居的。

就如同他不记得“现在”的他是如何来到还珠楼的。

他只有个一个曾经的概念,他与百里潇湘认识了很多年,他们曾经在还珠楼担任杀手,更多详细的东西,就像纸板一般,敷衍地立在记忆里,苍白地叙述着这个背景故事,毫无实感。

而他似乎也逐渐习惯了那种痛苦。

每每回想起那座与世隔绝的山村里他与百里潇湘发生的一切时,他总会遭受那种要将头颅劈碎的痛觉,但他却有些上瘾一般地不断去回顾,这段记忆令他痛苦,却又能令他平静。

百里潇湘站在他的身边,握着他的手,眼神里是对他的迷恋与珍惜。

他看着他。


百里潇湘转过头,酆都月站在院子里抬头看他。

他握着朱红酒杯的手指一颤,两人对视着,他莫名地有些心虚。

“喝一杯?”

酆都月一言不发地走进楼内。

百里潇湘松下的一口气还没喘匀,却看到酆都月走上了他的露台。

他没想到对方破天荒地不是走开而是赴约了。

按耐住那份因为怪异反常而引发的不安,人是他邀请的,自然不能不顾,他抬手,给默默坐到了自己对面的酆都月倒酒。

他不知道自己最近怎么隐隐有些越来越有点害怕这个人,但两人身份不分伯仲,武力平分秋色,身形也一般无二,他没道理忌惮这个人会对他产生不利影响,或占到什么便宜。

酆都月拾起酒杯,酒杯中浓稠的澄金色酒液在烛火中泛着微光,好不漂亮。

他在其中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他将酒杯推到百里潇湘的面前。

百里潇湘的表情怪异:“不想喝干嘛上来。”

“这杯不对。”

“如何不对。”

“人也不对。”

百里潇湘火气一下便上来了,拍开酆都月伸出的手指:“那就滚,人不对就别找我!”

酆都月却趁机攥住了百里潇湘的手臂。

百里潇湘一脸难以置信的震惊,还带着一点茫然和惶恐。

酆都月完全不按他能理解的逻辑出牌。

他真的被酆都月的疯吓到了。


酆都月用的手劲不小,但百里潇湘想要孤注一掷地死命挣脱也是可以做到的,但变故就在一瞬间发生,此刻他的惊疑占据了上风,他不觉得对方是要下狠手,便也没有太认真准备挣脱。

他想搞懂酆都月到底想做什么。

酆都月面沉如水,僵硬地似乎冰冻住一般,他的眼神落在百里潇湘的眼中,百里潇湘从没在酆都月的眼中见过这样令人恐惧地想要颤抖的眼神,同时又压抑着巨大的痛苦。

他回过神:“酆都月,你是不是犯病了?你又在头痛?”

酆都月确实在忍耐着那种疼痛,脑海中的画面与现实交叠又错开,他只觉得强烈的情绪在将他挤压,想要撺掇他爆发。

愤怒,不甘,痛苦。

失忆的人真的是他吗?病的人就只有他一个人吗?!

“百里潇湘,是不是你……忘了一切。”

百里潇湘愣着,面前的酆都月表情开始狰狞,面色也开始愈发惨白,大概因为疼痛,他握着自己的手腕也在逐渐收紧,令他逐渐难以忽略这份存在。

“你清醒点!不要被幻术操控了,若是再不恢复,我就要动手了!”

“是我无法清醒过来!”

酆都月突然推开百里潇湘,桌子也随之翻倒在地,百里潇湘突然感到一阵寒凉的杀意,在对方脱手的一瞬间,便召出凌霄,横剑向前。电光火石之间,他只觉手中一阵引得虎口阵痛的巨大力道击打而来,耳边传来金石撞击之声,他猛然抬头,酆都月手持月饮,正压在自己胸前的剑上。

酆都月的脸色不再狰狞,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冷峻面容,他的眼神暗淡无光,单手握剑的力道大得惊人,百里潇湘双手竟被压制的无法动弹。

两人闹出的巨大动静竟没人前来制止?

百里潇湘心渐渐沉下,他脑中变换着各种对策,却不知道哪个能有效对付得了现在这个发疯的酆都月。

他是真的想要杀他!

酆都月是手依旧握住了百里潇湘的脖颈,百里潇湘腰上用力,想要抬腿回踢开酆都月压制自己的身躯。但不知怎的被酆都月轻松扫开,挡的滴水不露,再无法动弹。

“……”百里潇湘被迫因为对方手中的动作,左右转着头颅。

酆都月似乎端详地很仔细,手中与腿脚乃至身躯却丝毫没有被分心,仍让百里潇湘找不到一丝破绽。

“莫要闹了!”

“……”

酆都月正注视着百里潇湘的下颌,闻言抬起头,冷静地看向他的眼睛。

“你快想起来啊。”

“我要想起什么?!你疯了?”

“是你疯了,我记得一切,你怎么能忘了。”

“……!!!”百里潇湘似乎被气的失了语,但他还来不及反应,就被酆都月的拳头猝不及防地击打在脸颊上。

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

一拳拳打在他的脸上,像一声声绝望的诘问,也在一下下地试图叩动通向他心底的那扇门。

“是不是要我帮你想起来?”

酆都月停下手,复又漠然地看着他,语气是亲昵的,但百里潇湘根本无法从中感受到任何危险之外的情绪:

“我该……怎么帮你?”

“不需要……”

百里潇湘艰难地从口中模糊地吐出这三个字,他从未受到过如此的屈辱,愤怒令他几乎说不出话来,但面前酆都月填充着的巨大力量情绪更是压倒性地将他桎梏地动弹不得。

他在绝望。

酆都月拿开了握着对方脸颊的手指,也推开了两人胸前交叠的剑。

他低头吻上百里潇湘的嘴唇。

熟悉又亲昵。

是百里潇湘会习惯性去配合的那个吻。

但酆都月在下一刻只感到胸口一震,火辣的痛意带着温热一齐从前胸涌上喉间。

他感觉周围的空间一瞬失真凝固,直到后背重重地撞上了露台的柱子,才令他回到“现实”。

他听不清面前逐渐向他走近的百里潇湘是否对他说着些什么,他挣扎着抬起头时,漫天的白雪正从灰蒙蒙的天空飘落下来,落在他的皮肤上,融化,沾湿了他的面颊与鬓发。

湿漉漉的感觉并不好受,他的眼前一片模糊,似乎与听觉一同被痛楚压制,他捂着胸口缓缓站起。

周围一片荒芜,他的面前立着一块石碑,石碑雕刻着什么字,他努力地看着,却看不清楚上面写了什么。

碑前端正地摆放着一本用缎面装裱的精致书籍。

暗红色的缎面在苍白雪地与藏青色石碑的映照下,无比鲜艳,显得妖异无比。

他终于支撑不住疼痛的身躯,跪倒在它面前。

他忍不住将手伸向那本书,将它缓缓打开。

刺目的光瞬间从书中射出,他无法躲避那道光线,不是他要去看这本书,而是他的双眼与大脑被这本书所捕捉了,他的双眼刺痛不已,几乎溢出了血泪。

那光似乎直直地穿透了他的脑壳一般,不断刺激着他脑中发痛发胀的神经,但渐渐地,他却似乎感受不到那种被撕裂的痛苦了,他慢慢愣住,呆滞地看着那道光,以及光芒背后,石碑上清晰的“百里潇湘”这几个刻字。

这是他的墓碑啊。

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那一片笼罩天地的妖冶绿色之中。



六/


酆都月睁开双眼。

漆黑,空荡。

又异常。

他似乎直立着,却感受不到身体任何部位接触到实物的知觉,起码在他身体周遭很大的范围内,他感知不到任何的存在,仿佛整个空间只有他自己。

原来死后的世界真的存在?

他的脑海中一时间充斥了太多经历与画面,无论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这都让他一时难以回神。

“你来了。”

不知从何传来的低沉声音突兀地打断了酆都月的思路。

他此刻应有无数的问题想要源源不断地诉诸,但实际上,他的诸多问题含在嘴巴,却无法开口,最终只是平淡地应下了这声。

“嗯。”

“你不好奇这里是哪?人类。”

“人类”。

这样对不同物种的区别称呼,还带着高高在上等级差距的称呼,一般都会使听着心生恐惧,如若没有,那或多或少也有迷惑,酆都月也不例外,但他此刻像是失去了所有情感与情绪一般,他认为自己应该产生一些反应,实际上他却无法做到。

这样的认知大大压制了他对这个陌生来客的好奇。

酆都月沉默了片刻:“我已经死了。”

“是,”那低沉的声音围绕在他周身,“你已经死了。”

“那我为什么还能和你对话?”

“你对吾好奇吗?”

“我只是对自己的变化感到好奇。”

“唔……”那声音发出一声沉吟,“果然是自私的人类。”

“我刚才所经历的,都是你创造的幻象吗。”

“吾不知你经历了什么,如果你能辨别出那不是你生前的经历,那便是你自己的意识所创造的梦境。”

“……”

酆都月脑中闪回着那些似真似假的画面,沉默不语。

“那是我的执念吗?”

“吾不知道人类的执念有何作用,但人类死后,执念也就随之散去了,如果你看到了一些意料之外且自我无法理解的画面,那也许是你内心不曾顾及的真实愿景或者难以意识到的遗憾。”

愿景?遗憾?

但这一切,都随着他的死去烟消云散了,他在幻境中生活,或是桃源山村中的恬静,或是还珠楼奔波忙碌的日常,他甚至再在没有想起有这样一个最后致使他崩溃癫狂直至死亡的人。

他这半生不算短暂,也并没有那么漫长,他却似乎将所有的能量都集中燃尽在最后的那几年中,以至于他自己回顾一生,就只会想到他当下要做的事,他要完成的执念,杀了谁,成为谁,让他被谁看到……

可为什么“死后”,他却对此毫无感觉,难道他的这一生最重要的事情,并不是这件证明自身存在意义的“大事”吗?

“是因为那本《魔心鉴》,你之后用我的身体做了什么?”

“那些本就是吾的东西。”

“你是魔。”

“吾乃元邪皇。”

“……那现在你为何与我对话。”

“时机已至。”

“你要用我的身体复活了。”

“然。”

“但你为何要与我对话?”

“……”

“你并不需要在意我的看法。”

“没错,你早已是一条游魂,在你的身躯死去很久之前就已经迷失了。”

说罢,那低沉的声音语气变得更加游离:

“你不在意我的复活会给人间带来什么。”

“那已不是我的"人世"。”

元邪皇不语。

“我之后会消失吧。”酆都月想要看看自己的周身,但他无法动弹,也看不到任何,“——我是说我现在的这个“存在”。”

“待吾用你的躯体复生,你便可以得到解放,不再受意识游离的苦闷。”

“……呵,”酆都月反常地轻笑了一声,“你怎知我苦闷。”

“此处的你本就只是一丝意识残留的模拟,你无处可去,若继续保有理智,那不是人类所可以承受的孤独。”

“……没错。”

他也许仍不知道这两段幻境到底昭示着他如何的真实内心,在人死后的那一刻起,一切都不再有意义了。

他的怨愤,他的渴求,他的遗憾与后悔,他不曾珍视的一切生的日子,经历,人,也都不再有意义了。

也许那两段幻境确实呈现了他的最渴求也是最遗憾,他如今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一些他不曾察觉的东西。但他不会想再选择再来一次的话会去珍惜那些曾忽视的存在,或者抓紧他刻意忽略的感受。

他只是一个“人类”。

已经死去的人类。

那就去吧。

成为元邪皇的肉体。

他早在很久之前,就失去对自我的控制,只不过之前的他是被选择,如今他在人生的真正最后时刻,终于可以自己下一次决定了。



七/


刺眼的月光照在他的眼底,令他的眼睛酸胀不已。

他似乎已经盯着它看了太久。

他转过头,一旁的百里潇湘双臂后撑着身体,微微仰着下巴在感受夜风吹拂。

百里潇湘的脸既熟悉又陌生。

酆都月转回头,向远处看去。

他们正坐在山脚下那座木屋的房顶上。今夜是个大晴天,一轮圆月高高地悬挂在夜空,没有一丝云彩。直白的月光晒在整个山涧里,将高低起伏的村庄映地明明白白。

他们院外开得繁盛的桃林似乎永不会凋谢。

他恍惚间觉得他们两人生命中的纠缠似乎也永不停歇。

“百里。”酆都月低头看着自己左手手心的划痕。

“嗯。”百里潇湘只是应声,却没有动作。

“你还记得多少?”

“嗯……不多不少。”

百里潇湘睁开眼睛,却没有看他。

“刚好记得你。”

“能一直活着,是幸还是不幸?”

“……一起活着,幸与不幸就都不重要了。”

你说的对。

酆都月没有将这句认同说出口。

他不知道他现在是个什么东西,也不知他和百里潇湘到底生活在怎样的一个世界,他失去了那份好奇。

他放弃追问,不是为了给享受当下让路,而是他厌倦了问题带来的无限问题,那追寻的过程永无止境,就像他曾在还珠楼里的那段时日,是他的癫狂最后葬送了两人。

“对,不重要了。”




THE END



后记:

久违地写了原著向!虽然基本都是架空的胡扯故事了,但也是建立在原剧发展的一个IF线设定吧。


这次挑战自我地头一次试着写了大多是酆都月的视角,写下来感觉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不过也许是我自我感觉过于良好吧,希望诸位没有被我的OOC雷到外焦里嫩hhh


还是照惯例聊聊剧情吧。


其实我反思过自己总是在后记里长篇大论,好的故事应该能让作者看完故事就理解了表达,我每次似乎都在后记里补充设定或者是解读,唉也不知是否是我由于没有互动,我就只能自己自嗨;或者是我把话都说了,原文也就没有了什么好去讨论,因为没有多少互动X


无论如何,还是手痒,想多说说自己的理解X


我的认知是酆都月在被魔书控制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死去了,但魔书不会操控一个没有“灵魂”和没有“意识”存在的死人,所有他一直持续在一个游离世间的状态。在剧中他呈现出的那种对武学的癫狂是他执念的意识残留,但他本身的“灵魂”里是没有这份情绪的。


酆都月在故事前半段一直是一直有点精神恍惚的样子,那是因为幻境里他的记忆并不是完整的,所有他只能费力去维持那份当下的行为逻辑,时不时地就会有些控制不住。


元邪皇是无法得知(当然也没兴趣知道)酆都月的梦境里发生了什么的,酆都月的两段幻境都是自己创作出的,里面的一切都是基于他记忆、经历与意识的模拟。


第一次桃源山村是他最原始意识最深处的渴求,所以那里的世界没有任何与他们两人身份过往有关的存在,他们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是脱离于整个金光武侠世界,哪怕是隐约有这么个过往还珠楼杀手的设定,那种空洞的设定也对他没有人任何实感。


因为实际的人生里他们两个人更多的是不安与现状,所以酆都月来到了第二段幻境。在这里他们身处还珠楼,离现实世界更近了一步,方方面面都是他们过去生活的一个模拟,他怀揣着对经历美好的记忆,这样的反差让他难以适应。第二个幻境是他难以控制无法不去面对的自我,他意识到与百里潇湘是无法和平共处的,所有怀抱着这一点的他从那处过于平静的生活里脱离出来,但他对那段记忆又念念不忘,因为他确实喜欢那种美好,尽管自己没去承认过。


而即使是在这样相对真实的还珠楼生活里,那个让他在人生最后阶段彻底崩溃的任飘渺则成为了一个更加虚无缥缈的存在,他甚至没有记起有这样的一个人压在两人头顶。也许也是这样的经历让他音乐意识到,那个令他崩溃的源头其实不只是任飘渺,还有那个一直给予他注视的对手,他渴求的关注,一直都是百里潇湘给他的,但百里潇湘最终不存在了,所以他也随之瓦解了。


说起来这也是我第一次在酆湘同人里没有怎么提起对两人命运发展都至关重要的任飘渺www感觉还不错,并不需要每次都拉任S出来跑场子,酆湘他们俩就已经刻意把戏唱好了。


提起原剧向,因为剧情的发展的定性的,我实在无法不写的虐,不过我还是尽力去创造了一段还不错的经历给他们去生活与生存w


这次写文环境有些改变,从头到尾几乎是一口气写下来,也只检查了一边,也许有些语病错字和bug,不过应该也是最舒畅的一次情感表达,若有一些虫有劳指出啦w

好了就说到这里吧,不再多扯了,希望这篇文章能给你带来一些感受,感谢看完,献给爱酆湘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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