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爆》上映,黄志忠与朱一龙演绎中国式父子关系

发布时间 :2021-09-17


作者|郭帖

编辑|孤鸽


外壳


拿到《峰爆》剧本的那个夜晚,黄志忠睡不着。他花了两个小时时间,一口气读完尚未定稿的剧本,随即打电话给制片人,“我要接受这份工作。”
 
打动他的,是一个退伍的老铁道兵角色——洪赟兵。
 
上世纪80年代,铁道兵部队撤销建制并入铁道部,这支部队脱下军装,以一种新的身份继续担任国家铁路和国防工程的建设者。在条件艰苦的岁月中,这支队伍修筑出了举世瞩目的中国基建,也留下了“和平年代牺牲最多”部队的传说。洪赟兵正是其中一员,身上镌刻着时代的烙印。
 
此前,黄志忠已经饰演过许多军人形象,从《人间正道是沧桑》开始,硬汉军人是许多观众对他的记忆。但饰演铁道兵依旧是完全不同的经历,他们既是兵,也是工人,更为复杂。
 

《人间正道是沧桑》


在剧组正式开拍前,黄志忠走了许多地方,去了解铁道兵。这支部队的辉煌成就,在铁道兵纪念馆和书籍中,而这支部队的真实生活,则在工地上。他下过几十米深的地下工地,去观察感受他们的工作环境。在与老兵们一对一的聊天采访中,首先感受到的便是那股自豪劲——那些年他们用双手修成的国家基建项目,不仅在中国,在全世界都遥遥领先。
 
而令他同样印象深刻的,是这些老兵身上的两种常见病,一个是耳背,一个是咳嗽。受当时条件限制,老铁道兵们常年在噪音响、灰尘大的山洞中工作,久而久之都有点职业病。黄志忠将这种职业病状态赋予洪赟兵,一方面是符合老铁道兵特点,另一方面,这就像一个抓手,抓住了洪赟兵这个角色身上的“对抗感”。
 
那是一股紧绷的劲儿。他老了,苍老感写满了全身,是儿子和救援队眼中的被保护对象。但他骨子里那股硬气还旺盛,他不要当被保护者,他还要像年轻时那样冲到前线。
 

耳聋这个细节因此被添加到了影片之中,黄志忠将角色设计成一个耳朵不好却又不愿意带助听器的老人,这是他观察身边的老年群体所得。“老人都不愿意戴助听器,他宁肯跟你凑得很近说话,大声地喊。”他对《博客天下》说。
 
他发现,老人们感觉一旦戴上助听器,这个世界的声音都会被放大,不仅是说话声,还有小商贩的叫卖声,汽车的喇叭声,这些嘈杂的声音全都能听见,所以普遍不愿意戴。
 
当年他上大学的时候,曾有一年的课叫作“观察生活练习”,要去各个地方,看不同的人。这种习惯保持至今,因此他饰演的那些角色总让人觉得真实鲜活。
 
在《峰爆》中,洪赟兵不愿戴助听器的特点,在某种意义上隐喻着这对父子之间的沟通障碍。就好像“铁道兵”这几个硬邦邦的字,洪赟斌身上有着一层厚厚的硬壳。他倔、认死理、看不惯文弱的儿子,也不屑于表达情感。
 

灾难来临的那一天,洪赟斌搭乘大巴去看儿子,一路上手捧着一盆水仙花。黄志忠给的解读是:“在他母亲活着的时候,每年家里都会种上水仙花,这盆花就是作为家庭情感的一个维系。”但这份情感,父亲未说出口,儿子也未能接收到。
 
而灾难片的魅力之一,便是掀开日常生活的外壳,让人看到生命的脆弱,看到情感的珍贵,也看到自己。

绝境


《峰爆》中的高潮,是父子俩在山洞中的爆发式剖白。黄志忠知道,“这场戏是整个电影情感的起承转合,如果情感浓度不够,对后面的戏剧结构会产生很大的影响。”
 
拍摄那场戏的前一天,朱一龙就开始跟他发微信,聊这场戏该怎么拍。到了临开拍前,两人在化妆间里还在反复讨论,试图为这场关键戏份找到一个“情感上的抓手”,他们最终还是决定到现场再“碰着看”——因为许多碰撞无法刻意设计,唯有在现场你来我往的情感互动中发生。
 
真正拍摄的时候,黄志忠几乎省略掉了洪赟兵这个角色所有的台词。父子间争执最终爆发的那一刻,面对儿子洪翼舟的质问,黄志忠感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方面是哽咽难以言语,另一方面他被刺中了,洪翼舟的委屈刺痛了他,令这个父亲无力辩白。“我突然觉得,我再说所有台词都是废话。”在不用台词的情况下,他用无声的表演完成了整个情绪推进。

拍完这场戏,黄志忠感叹,“有些台词到了真实的情境之中,俩人碰撞的时候,你说不出来。”所以,他觉得剧本有时候就是一个参考,不能完全照搬表演,“还是在现场的那种最鲜活、最有生命力的人跟人之间的情感碰撞,我觉得最强烈。”
 
洪赟兵与洪翼舟是一段极有代表性的中国式父子关系——由差异与距离,共同造就了隔阂。
 

李骏导演让气质硬朗的黄志忠饰演父亲,让“干净、单纯、清澈,甚至有点脆弱”的朱一龙饰演儿子,刻意运用了这种气质上的不同,营造出了两人之间的差异感。在黄志忠自己的理解中,这个军人出身的父亲性格火爆,看不上偏内向文弱的儿子,倾向于用军人的方式来鞭策教育孩子,“他觉得儿子应该像自己,像军人那个劲,像男子汉那个劲。”而铁道兵走南闯北的职业特性,也注定了父子俩疏于陪伴交流,彼此陌生。
 
绝境之下的人物弧光、人与人之间情感的递进,向来是灾难片的看点。黄志忠感觉,“在一个重大的人生的十字路口上,才能见到彼此的那种真心,见到人性的那种光芒的东西。”最终在溶洞中,父子之间的隔阂被击碎,他们看见了比日常生活中所展现出的、更加真实的彼此。
 

在《峰爆》的后半部分,黄志忠让洪赟兵变得柔软下来,“脸上有笑容了,眼神里也温柔了”。他放下了对儿子的误解,也在暮年又一次实现了自己的使命感。
 
从某种意义上说,洪赟兵再强硬,也不过是一个被时代抛弃的老人,中铁建工地上的高科技已看不懂,商店里的微信支付宝也用不来,外表的倔硬未尝不是一种保护色。而在绝境之中,他作为具有多年经验的老铁道兵,又扛起了重担,获得了自信,仿佛重回青春时光。
 
“今天是我退休后最⾼兴的⼀天,我这个⽼兵,还能派上点⽤场。”灾难降临的那一天,这位老兵也是挺身而出的英雄,尽忠职守,不辱使命。
 

攀登


《峰爆》实景实拍,对演员体能和技能要求高。开机前,黄志忠和朱一龙都去进行了攀岩训练,由专业教练来指导学习一系列专业动作,打点、系扣、绕绳。他感觉最困难的就是体能问题,“因为在空中悬起来之后,你借不上力的,体力要付出非常大。”
 
而由于洪赟兵的年龄设定更大一点,片中,他还需要设计出另一套肢体外部节奏,“要有一种老态,一种身体不适、磕磕碰碰的感觉。”
 
即使前期有过训练,长达一个月的攀岩戏份实拍依旧令他记忆犹新。在接近零度的二月,他和朱一龙每天先是在悬崖峭壁上,用威亚吊到十米以上的位置。他们需要穿过一个瀑布,水砸得根本睁不开眼,手也因寒冷而僵硬,只能靠着练习时记住的点位,大概照着那个位置“盲爬”。一旦没抓住,人就掉了下来,等下还得重新吊到那个位置继续。
 
身体上的疲惫寒冷与内心的情感涌动,互相作用。谈起洪赟兵的最后一场戏,黄志忠还能记起那种复杂的情绪——这个老兵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向着儿子微笑敬礼,既遗憾又圆满。“你体会不到当时那个样子。”他说,“冬天的季节,下着雨,心里很难受,在压抑着这个情感,还要完成这样的一个情感的传递,挺拧巴的一个事。”
 

压力不仅仅是给演员的,“这个项目对全组所有人员都是一个巨大的考验”。黄志忠记得,由于拍摄地点地势险峻,交通不便,其中一个场景,他们下车后要徒步一个半小时才能到达。所以拍摄前一两天就得组织几百号人的队伍去搬运拍摄器材和道具。“演员拍完了,我们就走了,但工作人员、志愿者们还得把东西都搬出来。他们都非常不容易,很值得尊敬。”
 
《峰爆》是黄志忠“从业以来挑战最大的一部电影”。但无论体能上挑战多大,能参与这部戏依旧令他感觉“幸运”。演员遇到一个优秀的创作集体,在四五个月时间里全情投入,齐心协力干一件事,并不容易。“我觉得还挺骄傲的,在这个年纪,完成这样一个角色,也是给自己留了一个记忆。”他对《博客天下》说,如果身体条件许可,他还想再演这样的作品。
 

影片的结尾,闪回了洪赟兵写的一篇日记,作为对父子间情感的叙事补充。黄志忠记得这篇日记改过几版,有一个最终未呈现的版本:洪赟兵和战友们组建了一个观光团,代表所有活着的、牺牲的铁道兵们,一起去曾经战斗过的工地。
 
“他不仅是来看儿子,也想看看祖国日新月异的变化。”
 
这是黄志忠最喜欢的一个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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