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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琳，女，1989年生人，山西文学院签约作家，参加《诗刊》社第37届青春诗会，出版诗集《纸蝴蝶》《人间这么美》《万物宁静》。

张琳诗十首

不可描述的事物

想想那些

孤悬天际的星辰

该是多么孤独啊

孤独的，就像人世上

最后的泪水

舍不得

流下来

尽管如此，并不能阻止我

渴望成为

其中的一颗……

野草颂

今天，我又驱车十几里

去看了那片草地

今天，我的快乐和悲伤

一样多

我又看见了那些野草

我基本看清了

每一棵草的下面

都有一个亡灵

我认定是它们……

合力将尘世托出了大地

孤独者说

天空好高啊，望一眼远远不能抵达。

我在空地上

抓一把金灿灿的谷米喂鸽子

它们落下来的样子

仿佛耶稣造访。

我喜欢“布道者”这个词语

每日小心翼翼地

擦拭着那些室内的陈设——

我总是想方设法重现

那些微弱的光芒……

大意如此

有些东西，生来就是大的，比如大海

有些东西，至死也是小的，比如小草

还有一些东西

我认识她时就老了，比如老家

我，正慢慢经历着

从小到大，再渐渐衰老的过程

——我的一生

就像一棵小草，面对大海，如临故乡

我与一面镜子的关系

要么深居

要么简出

从此不再问：我从哪里来

要到哪里去

对于一首诗而言

我，永远是一个幻象

没有一个故乡属于我

也没有一个异乡，属于我

母亲的子宫

是唯一一个

真心收留过我的地方

但我，早已回不去了

古塔颂

一个人

在庙宇里，听到的

不会比一滴泪在眼眶里

听到的少

也不会比一粒尘埃在菩提树下

听到的多，我朝向自己

像一座古塔

朝向天空。

那些迷人的飞天舞者

正从吴哥窟的墙壁上走下来——

请告诉我，什么是美

什么是美不胜收

除去象征的意义

这儿，将不再有任何意义。

也许，这正合我意。

我写诗，犹如造塔

我登塔，犹如降生。

意外所获

在山上宿营

当我们把桶里取来的水喝光

突然发现

刚刚养大的月亮不见了

它在我的身体里

静静地发光

那光芒，比天上的月亮

吐出的还要多

还要亮

无数的光线在我的身体里

汹涌着，澎湃着

直到从我的眼睛里

飞溅出来

仿佛从未出世的河流

乱石颂

昔日，是哪一日？

崩密列

就像衰老的母亲。

而健美的光线

仿佛一群温顺的女儿，承欢膝下。

光影斑驳

落在废墟上——

像无家可归的人，坐在梦里。

这时候，如果我是浪花

整个人间就是大海。

祖父说

石磨不认人，只认小毛驴

小毛驴不认石磨

只认一块粗布

蒙上眼睛

小毛驴就一直走

石磨就一直转

说这话的祖父已不在人世

他的一生

就像小毛驴

拉着一盘石磨，他的眼睛

一直蒙着

一块碗口大的粗布

麦田里的稻草人

昨天，我又孤身一人

站在郊外的麦田里，看一只白脸喜鹊

飞过去了，看三只年幼的灰雀

飞过去了

它们没有一只落在镀金的麦田里

它们似乎早已看出我

是一个假冒的稻草人。

多么沮丧，我摘下麦秸编成的帽子

站在风中，就在前一天

我还看见有两只飞鸟

落在稻草人身上，愉快地交谈。

唉，恐怕一辈子

我也听不懂

它们关于生活的对话

一辈子

都不会轻易获得麦秸的一颗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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