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发生了三件看似不相关,其实逻辑关联非常强的事。一是在美国财政部临时债务额度刚好用完之际,美国国会参议院共和党领导人麦康纳12月2日表示“不会出现拜登政府停摆事件”,债务上限问题解决在望。第二件事,近期一贯鸽派的鲍威尔一反常态,不再说“通胀是暂时的”,还声称将要加快缩债力度,在加息预期的驱动下,美元升值有加速的苗头。第三件事,就在12月3日,在与IMF总裁视频通话中,中国透露出“适时降准”的信息。
看似不相关的三件事,都和美国国债发行有关。随着债务上限问题的解决,天量的美国国债发行就要开闸了,通过强势美元(预期),吸引全球美元回流,有利于美国国债发行。
一、天量美国国债发行即将开闸
截止今年7月31日,美国国会授予联邦政府为期两年的“债务上限自由裁量期”正式结束。在过去的这两年时间里,美国财政部无需国会批准就可以“酌情发债”,美国国债余额从22万亿增加至28.5万亿美元,两年时间增发了6.5万亿美元国债。从8月1日开始,如果没有美国国会新的授权,财政部就不能增发更多的国债,共和党一直卡着不松口,这就是美国民主共和两党所谓“债务上限之争”的由来。在10月7日的时候,国会给了财政部一个临时授权,允许到12月初之前,债务限额增加4800亿美元,暂时缓解了危机,到今天,这个临时额度也被耶伦用完了,美国国债余额已达29万亿。
我们先来看一下美国商人摩尔·德斯特1989 年在纽约时代广场附近安装的一座“债务时钟”,上面实时反映美国债务增长情况。德斯特安装这座时钟的目的是警示联邦政府不要过度举债,当时联邦债务的指针指向2.7万亿美元的刻度,三十二年后的今天,这一指针定格在了29万亿美元。
美国债务时钟
29万亿美元的联邦债务余额中,有20万亿是2008年以后增加的。再看一下哪些总统对联邦债务的贡献大:小布什之前的42位总统,在长达232年里累计只贡献6万亿美元,而小布什之后的四位总统,贡献了23万亿美元。具体来看,小布什八年时间贡献了5.85万亿,奥巴马八年贡献8.6万亿,特朗普只用了四年就贡献了6.7万亿,拜登的第一年任期预计贡献1.9万亿。从小布什开始,美国债务就呈加速增长趋势,这一趋势至今保持完好。拜登总统面临的形势比前几任都要艰巨,既要抗疫,还要修复供应链、加大基础设施建设。按照这个趋势,拜登总统在剩下来的三年任期,预计至少还要增发6万亿美国国债,到2024年任期结束,联邦债务时钟的指针有望指向35万亿美元。
历任美国总统对联邦债务的贡献
“债务上限之争”是民主共和两党利益博弈,但他们不可能让美国政府停摆,美国的债务上限问题一定会解决,大概率 12月份就能见分晓。债务上限问题一旦解决,明年一季度,天量的美国国债发行就要开闸。
二、美国国债发行任务艰巨
没有钱就做不了事,上任一年尚无建树的拜登显然已经等不及了。但是,美国经济内忧外患,发行天量国债的难度非常大。
先看国外,因为美国国债收率在40年的低位,10年期国债收益率只有1.43%,对全球的吸引力大不如前,虽然外国人持有美国国债的总量没有下降,目前还有7.5万亿美元,但是从相对数来看,外国人持有美债的意愿在2014年就已经见顶。“去美元化”已成为不少国家的共识,在外汇储备中调减美元所占比重,像俄罗斯这样的国家更是极端,直接清空了美债。
美国10年期国债收益率处在40年低位
外国持有美债占全部国债的比例(红线)
再看美国国内,债台高筑,资产价格在高位,这是两个对国债发行极为不利的因素。天量的国债发行,势必打压国债价格,造成国债市场崩盘,给存量国债的持有人带来损失。同时,国债价格下跌直接造成国债收益率上升,进而引发市场利率上升,危机资本市场。如果因为国债发行导致股债双杀,是拜登政府无法承受之重。
三、助力美债发行的三个神器:债市牛市、美元升值、美元避险
因为投资者“买涨不买跌”,所以才会有“涨价去库存”这一说法,股市、债是也是一样的,债市走牛才有利于国债发行。但是,国债收益率在40年低位,本身就意味着美国国债已经在40年牛市的顶部,价格再往上的空间非常有限,单是通过推高国债价格,对全球投资者的吸引力有限。因此,还必须加上美元升值预期,以及增加美元和美债避险功能,才能增加美国国债的吸引力。正因为如此,耶伦发债,必须鲍威尔配合,把美元升值的预期搞起来,再把美元避险的预期提升起来。
最近鸽派的鲍威尔突然转向,虽然美联储加息的本钱还不如2015年那一轮“装逼式加息”周期,但一点都不妨碍鲍威尔通过“缩债”、“加速缩债”、搅动加息预期来推升美元升值预期,全是“用嘴紧缩”的把戏。美元从五月的底部已经悄然升值8%,最高冲击97点,一个小型的“升值通道”已经形成。在今后的半年,如果美元指数能尝试性冲击100点,召唤全球美元回流的作用就将非常明显。
美元指数再上涨3%就会形成冲击100点的眼球效应,就可以对全球市场造成巨大冲击。美元指数货币篮子中最大权重的货币是欧元和日元,在弱势欧元和弱势日元的配合下,美元指数上涨3%是非常容易的事。但是有一个更强劲的人民币站在一旁,终究会抢了美元的风头。
五月以来美元对人民币贬值了3%(如果再拉长一点看,2020年疫情爆发以来美元对人民币贬值了11%)。尽管美元指数货币篮子中没有人民币,人民币升值不会对美元指数有直接的影响,但只要有强势人民币在,“强势美元”在全球的形象就会大打折扣,而且强势人民币也的确可能和“美元回流”争夺资金。美联储自然不希望看到这种情况出现,他们甚至希望中国的部分资金在强势美元的感召下回流美国。因此,这个时候IMF督促中国货币宽松就好理解了。当然,中国经济面临下行压力,“适时降准”也是十分必要的。
四、美元升值“诱饵”
美元升值是投机者难以抵抗的“诱饵”,尤其是在有新兴市场国家崩盘的背景下。顺势打压新兴市场,可以突出美元的避险功能,为美元回流增加砝码,新兴市场国家防止美联储政策转向的溢出效应是必要的。土耳其的窘境可能将被美联储利用,营造恐慌的氛围,提高美元的避险需求。
美国国债收益率太低了,回流美国的美元当然不是冲着国债收益率去的,而是冲着美元升值和避险去的,就像中国买房的投资人,不是冲着租金收益去的,而是冲着房价上涨去的是一个道理。冲着美元升值回流美国的美元,最合理的去处就是美国国债,因为传统的观念认为美债最“安全”。美元升值就是吸引全球投资人购买美国国债的“诱饵”。
五、美联储的另一个资金池子
加息预期和美元升值预期使美国国债收益率曲线“走平”(长短期国债利差收窄)。下图是美国2/10年期国债收益率利差走势,可以看到,美元5月份开始升值以来,因为长期国债收益率走低,短期国债收益率走高,导致2年期和10年期国债利差收窄,这和2014年美联储缩窄之后的走势是一样的。造成这种现象的原理是:因为短期国债收益率受联邦基金利率影响最大,当加息预期增强时,首先带动的就是短期国债收益率走高;而加息必然减缓经济增长,长期来看,美联储还得降息刺激经济,因此长期国债收益率走低。
美国2/10年期国债利差走势
长期国债收益率走低代表国债价格上涨,买涨不买跌的心理下,对国债发行是有利的。有趣的是,短期国债收益率上行,同样有利于国债发行,因为购买短期国债的是另外一批客户。“贴心”的鲍威尔早就为耶伦准备了一个应对短期国债发行的资金“池子”——美联储逆回购。从今年3月以来,美联储逆回购的用量一路创新高,用来吸收多余的流动性。11月30日,美联储逆回购量突破创纪录的1.6万亿。这部分资金流进美联储的资金池子,是因为在资产荒的背景下,即便是零存款利率,商业银行不愿意以吸纳这些短期资金,美联储被迫为这些资金开辟临时“避难所”。而当短期国债收益率上升,商业银行有利可图时,美联储逆回购这个资金池子里的资金自然就会流出来,通过商业银行进入短期国债市场。巨额国债发行一但开闸,美联储逆回购就会降下来,到时候可以验证一下。
美联储逆回购用量
鲍威尔在下很大的一盘棋。永远不要相信美联储独立性和市场化的谎言,美联储是全球最大的庄家,全球市场最大的操纵者。
六、如何应对?
美元这轮升值就是一个“诱饵”,引诱美元回流接盘美国财政部的国债。有人说,“诱饵”也是肉,能不能参与一下呢?这话有一定道理,钓鱼人打的“窝子”就是白给的美食,也有“艺高鱼胆大”的鱼儿只吃蚯蚓不咬钩。我个人不建议这种火中取栗似的投资,但是分析一下对相关资产价格的影响是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