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年,积年》(鱼视角)

发布时间 :2021-12-10

​​这是我第三次梦到西双版纳,与其说像个诅咒,倒不如说是个久别未见的朋友,在出走多年之后趁着月色爬进了窗子,乘兴而归。

第一次梦到那座城的时候人都还在那儿,热气就像披了火的大伞,如影随形地笼罩在西双版纳的上空,我的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浑身难受。

回酒店的时候,看见路边有推着卖冰棍的小车,转身买了三支老冰棍,一支给了成方旭,一支给了曾舜晞,还有一支,被我大块朵颐地塞满了整个口腔,凉意瞬间顺着食道和毛细血管,爬到了腹腔和四肢百骸,真舒服,起码那时候,我是这么想的。

收工时导演告诉我,马上转场了,就这两天,我心里一颤,略有些惊讶,老觉得围读剧本还是前天的事情,然后昨天,才认识了一群不能说是一见如故,但的确相见恨晚的朋友。

我有些烦,说不出来为什么,但好像好久没这么烦恼过了,吃的冰棍早化成肚子里的水,一点作用没有了。

衣服黏在身上,汗涔涔皱巴巴的,但带着穿越雨林独特的气味,反倒有些芳冽沁人。

那天晚上我开着空调,敞了点窗,露了道小缝,有微微潮湿的热气涌进来,我眼皮太沉,不知道想着些什么,靠在窗边的躺椅上眯着了。

那个夜晚忽闪的手电筒,一会儿划过人高的草丛,一会儿又射向不知终点的苍穹,我和曾舜晞两个像心怀不轨的小偷,在看到彼此的脸后忍俊不禁。

我们屏气凝神,盯着眼前那束强烈而不刺眼的光,慢慢等待着成千上万的小精灵们前来赴宴,想那天黑夜里藏了多少爱意萌动的人,我们竟然毫不在意。

然后在一阵阵惊呼之中,一整片磅礴的“流星”正向着周围的天际靠拢,曾舜晞很激动,甚至不小心打翻了我攥在手里的手电筒。

我低头时听到了曾舜晞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像即将到站的有轨电车,发出清晰而隆重的轰鸣。

他说:“你比萤火虫好看。”

我感觉有些缺氧,呼吸漏了半刻,然后尝试去大口呼气,轻微的痛觉让我睁开了眼,是一只瘦弱的蚊子,正慵懒地趴在我大腿上,贪婪地进食。

是场梦,天底下会有这么真实的梦吗?那天的场景一幕幕全像是重新放映似的,除了曾舜晞他不会和我说的那些话。

我点了支烟,午夜时分的窗外似乎没有那么燥热了,于是把窗又开大了点,任由晚风浇面。

我又在一个人的时候,意淫他了。

那是我第一次梦到西双版纳,我突然意识到,我之所以难过,可能不单单是因为汗湿的衣服,还有那个地方那个晚上漫天的萤火虫,我舍不得它们。

呼吸漏拍的感觉太熟悉了,是他在泥里滚的脏兮兮后,我的指尖刚触碰到他的脸颊,导演恰到好处的一声“可以了”;是四个人在狂奔之后停下来高声歌唱,我悄悄看了一眼在离我最远处的他;是他踉踉跄跄一头跌进人群时,从我掌心拂过的一缕风;是他靠在我身上想找个舒适位置时,耳朵恰好对上我跳个不停的心脏。

有什么东西跟着我,在西双版纳度过了一个多月后,孤单地咆哮着,然后变成越来越真实的诉求,把我五花大绑送上了心事审判庭,控诉我不敢直面自己的内心。

真是见鬼了,那些东西,他可以轰轰烈烈地来,但没法无声无息地走。


杀青的半年后,我们都在各自的世界里安然无恙,有人如日中天,有人一成不变,当然也还是有人,仍旧在如履薄冰。

闲来无事的时候,我也会偶尔和兄弟们通个电话,花十分钟说一说近况,再花半个小时顺带回忆一些正偷偷从指缝流走的时光,然后不奇怪地发现,能说的话题,正在慢慢变少。

不过成方旭是个骗子,他嘴里念了百八十遍的请我吃火锅,从来没有兑现过,这样比较之下,小刘就不会许下这种很大程度不会实现的诺言,当然,曾舜晞他做的更好,像人间蒸发一样,像从来没认识过我一样。

于是那个晚上我又梦到了西双版纳,葱茂的雨林和那些不知道名字的参天大树,我和曾舜晞还有成方旭光着膀子洗澡,曾舜晞的腰很细,可肌肉紧实有劲,成熟男人流畅的线条大方地展露在公众面前。

一盆冷水从我头顶泼下,我的耳根应是红的发烫,我不敢伸手去触碰,这一盆水解了燃眉之急,那一刻我恍然大悟,曾舜晞他是个男人!

其实恍然大悟的并不是这个众所周知的事实,而是我平白无故地出现了一些荒唐的想法,然后又莫名其妙地惊讶于曾舜晞是男人这个事实,我心里乱的像鸟搭的窝,七零八落。

好吧,我也不是个SB,几乎就在下一秒,我就得出了标准答案——我,肖宇梁,一个帅到人神共愤的直男,爱上了我的剧组cp——曾舜晞——同样一个帅到宇宙爆炸的直男。

后来曾舜晞问我:“你是不是有秘密瞒着我?”这话大概前前后后问了十几遍,我心里门清,可吞吞吐吐,支支吾吾,到了嘴边,半个“爱”字都说不出来。

但我有好几次是想说的,躺在病床上,看他和成方旭打架,像两个幼稚园的小朋友,我感叹万分,突然从学前班升成年大学,会不会太强人所难!

在大自然鬼斧神工的奇石旁边,他靠在成方旭的肩膀上,面上还留着吴邪虚弱的妆造,他一声又一声喊着“张起灵。”我心猿意马,只想立刻坐到他身边的那一方寸之地,他叫的不是我,却又句句是我。

在沙漠,他的手搭在我的唇瓣上,我闭着眼,听到了他狡黠的笑声,以往看的乱七八糟的科普文就突然跑进了脑海——绿洲总会在你最疲累难捱的时候出现,我头脑的沙尘暴里,在那一刻偶遇了绿洲。

在绳子缠绕难解的时候,我甚至想打个死结;在小池旁睡着的时候,我想给他枕一辈子的手;在他故意捣乱的时候,我也想戳他最软的地方惹得他咯咯笑;在最后拍摄期从落寞到狂欢时,我想跟他走了。

我心里想的下次,是我错失的每一次。

他又问我:“你是不是有什么秘密忘记告诉我了?”

如梦初醒,十几遍是我扪心自问,唯独那一遍,他问的真真切切,而今我后悔没有和他说真话。

我想要瞒下那个秘密的时候,端起盆子给他泼了一盆冷水,如果说西双版纳的那盆水是爱情种子的萌芽,那这盆架在我舌尖泼向我爱人凉透天的冷水,就是心死。

脸上粘粘的,嘴里咸咸的,我好像哭了,在半年后的午夜梦醒时分,像杀青那天晚上一样,喊不出声,有鬼魅掐住了我的脖子,有噬心兽在啃我的心,但他骂骂咧咧走了,他说我,没有心。

这辈子谁会离了谁活不了啊,我骂自己SB,凌驾不了感情,反而做了奴隶。

前置相机里是我通红的双眼,背景音乐盖住了我想说的话,世界喧嚣而吵闹,人心胆小怯懦,有个秘密叫,我爱阿晞。

半年才回传的摩斯密码,唯一攥着私钥的他,会破解吗?会去破解吗?

那些往事再说好像也没有意义,我只知道,第二次梦到西双版纳,连带着想起那个炎热的六月,我为湿漉漉的衣服和再难看到的萤火虫难过,可其实我骗了我自己,我心底最难过的,是缄默和错过。


嘴里一阵酸甜,橘子水在我咬破的第一口迸发开来,身边捣蛋的男孩子笑得前俯后仰,手里还拿着作案工具,他拿了一瓣放进嘴里,酸的眯眼。

我有些不爽,不知道是橘子酸的,还是有人扰了我的清梦。

“今天晚上火锅组局,有人要来!”

我仰天长叹:“谁这么不知好歹?”我也好不容易探个班,我容易吗!

“红!娘!”

这件事还得从头说起,伟大的当代月老,人称江湖小红娘的成老师成方旭,有一日神经兮兮地给我打来电话,说他出去游山玩水,给我寄点特产回来。

在经历长久的心理折磨,以及在爱与忘记的边缘反复横跳之后,我向他问了那个埋在心里都快发臭的问题——曾舜晞去哪儿了?也是无心试探,又或者带了那么一点自己都不知道的故意为之。

他在电话那头的几分愕然和愕然之后的恍然被我听的清清楚楚。

“果然你俩有一腿!”

“很明显吗?”我反问道。

“何止明显,你俩在剧组就像两只发情的小狗,恨不得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黏在一起,他还问我,你什么时候带他回家?”

那一瞬间,我觉得我败了。

事实上,后来我才知道,曾舜晞压根一个字都没和他说过,他的嘴欠,纯粹是来自他作为一个职业红娘,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嗅到的基情。

“吴邪,带我回家。”

熟悉的台词又一下没关住从我脑子里跑了出来,我曾经从书里看到过一次,从剧本里看到过一次,然后在曾舜晞面前,说过好多次。

在几根烟燃尽之后,我拨通了曾舜晞的电话。

他不给我一个电话,一条微信,甚至都不发营业微博的那段日子,会不会默默躲在长白雪山的青铜门后,去找他的小哥了。

我的心如焰烤,如火燎,如同火山喷发,所到之处全是苍凉;也或许,他的心亦如霜冻,如春寒,如同大雪崩盘,除了空白,万物覆没。

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我把曾舜晞独自一人留在了缺憾亦圆满的终极笔记里,在那里,吴邪一定会等到他的张起灵,而阿晞呀阿晞,一直等不来他胆小可憎的情人,却仍旧努力掸落霜雪,保持炽热。

所以他无所畏惧地枕在我的手上睡觉,所以他寸步不离地抱紧我,所以在最后的对手戏里他把台词反复说错,所以他满眼希望地问我的秘密。

他在西双版纳的大森林里,和我们一起放肆奔跑的时候,身后追他的不是野鸡脖子,而是现实无边无际的黑暗,他那时候,就没想过会停下脚步。

我,才是曾舜晞爱情路上的绊脚石。

太多的思绪一闪而过,唯一没有想过的,是他在电话响了45秒后,按下了接听键。


我有一个很爱我的老婆,此时此刻他正忙着开电视,他问我记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我老婆什么都好,就是动不动觉得我傻,我要是傻,也不会大老远跑来剧组陪他看终极笔记。

曾舜晞真的很喜欢终极笔记,是那种宣之于口,恨不得昭告天下的喜欢,我也是。

可我们都明确地知道,有些东西可能再也不会有了,而有些经历,真的一生一次就再难忘记了。

比如方才的那个梦,西双版纳连着大漠和戈壁,我们走了一程瓶邪的时光,又何曾不是在走自己的人生。

我和他回到了西双版纳结伴去看萤火虫的夜晚,明明那个时候,我们还只能算是有福同享的好哥们,我却在萤火趋之若鹜,他笑得一脸满足之时,亲了他的脸颊,然后就像鬼魅缠身一般,去撷取他唇舌间的芬芳。

第三次梦到西双版纳,我早已战胜了内心的惧。

“阿晞,我梦到我们一起去看萤火虫的那天,我亲了你。”

“谁知道你那天有没有亲我。”

我恍然,那一天我应该在心里亲了他好多遍,以至于眼睛根本藏不住,萤火虫亲吻光柱,我用目光,吻了吻我的爱人。

门铃响起在火锅沸腾,剧情精彩的那一刻,我和阿晞对视一笑。

“来者何人?”

“你们的胖妈妈!”

“来干嘛?小馆今日打烊了!”

成方旭捏了捏他的嗓子,大声答到:“作为cp粉头子,当然是来过!年!的!”

门外一阵忍俊不禁的笑声,原来今日,该来的人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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