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沙长篇小说《李白》连载第十一章 日照香炉生紫烟

发布时间 :2021-12-25

​​第十一章  日照香炉生紫烟

42

 

久病脑子木,李白需要仔细厘清这桩上门“亲事”的来龙去脉。
当朝宰相之子引来前朝左相之子——这是合逻辑的,他又进而了解到,新友孟少府与这许家也是世交。
那么,这个许家,现居何处?淮南道安州,距鄂州不远,距孟浩然家乡襄州也不远。如今景况如何?许圉师死后,陪葬唐高宗太子李弘,早已躺在河南道偃师的坟墓里,其子许文思被朝廷赠员外郎,定居于家乡安州。
那么,这个许员外,因何看上李白?他读到李白诗,他喜欢李白诗,他已经看出李白是皇皇大唐第一流的大诗人,又风闻与许家有世交的两位公子在金陵、扬州与之形影不离、过从甚密,便启程招婿来了。许员外育有一子一女,长子已成家,小女待出嫁,小女许紫烟有才,喜欢舞文弄墨,令许员外觉得,将其嫁给一般当官的委屈了,要嫁就要嫁一个文才出众的官员,却一直没有等到合适的,现在换个思路,退而求其次:嫁一个小有诗名的未来官员,将其招上门来……于是,李白被选中了。
几个当事人心里都清楚:这叫入赘——男方会引以为耻!但是碰巧李家人,在西域历经五代观念上已经相当胡化的李氏家族并不觉得,李大伯连夜便给李客写信征询父母大人的意见,一副摊上大好事的架势,李客接信后火速回信表示同意,他认为儿子攀上许家会对其早入仕途有帮助,看看许家交往的人便知其人脉之广了。
即便如此,李白还是坚持要亲自去安州看一看,见过许紫烟本人自己才能定下来。这毕竟是他平生头一次娶老婆,有血有肉之躯不能娶一个概念。
经过一番筹划后决定,孟少府带路,丹砂随之前往。他们决定走水路——沿长江逆流而上,先到鄂州,再转成陆路去安州……
沿江而上颇为费时,正有利于李白病后恢复,这是一个天生与大自然亲近的家伙,沿江的美景、江上的空气、江中的鲜鱼让他逐渐恢复了精气神,等到达安州时,已经是其豪迈俊逸、意气风发的最佳状态了……
那一天,许紫烟从屏风后面出来,一派大家闺秀之态,端庄、秀丽的容颜已入李眼,而接下来所发生的则超乎李白的预料,她随口吟诵道:

 

望庐山瀑布

 

日照香炉生紫烟,
遥看瀑布挂前川。
飞流直下三千尺,
疑是银河落九天。

 

李白惊诧不已:孟夫子说得真对,“长腿的诗”就是跑得快啊,此诗才写出几个月,已经来到这遥远楚地大户人家的深闺之中……他的受惊远未止歇,只听那小女子悠然说道:“李郎是神仙吗?何以提前知我芳名?这难道不是传说中的缘分吗?”
日照香炉生——紫烟!李白这才恍然大悟!这里头的玄机似乎大了!
“哦,我来介绍一下,”许员外起身道,“这便是小女许紫烟,打小被我娇宠坏了,不懂规矩的。”
然后将李白、孟少府、丹砂三位客人一一介绍给她。
许紫烟只是微微点头回礼,也不客套寒暄,随后便从袖口之中拿出一帧自己手抄的诗稿,吩咐自己的贴身丫鬟丹凤呈给李白,李白接过一看:

 

静夜思

 

床前明月光,
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
低头思故乡。

 

    好生娟秀的字体,一看就是念过私塾训练有素!
    这显然是许小姐誊抄过的《静夜思》,哦,不仅仅是誊抄,是另一个版本……
“家父从扬州带回李郎新作《静夜思》,小女读之爱不释手,视若己出,便斗胆改了两处,不知李郎觉得可好?”许紫烟继续交流诗道——这也真是个奇女子,把事关自己终生大事的一次相亲见面会,直接搞成了与诗人的交流会……
到底是不久前的新作,李白迅速发现了所改两处:“‘床前看月光’中的‘看’改成了‘明’,改得好!这一改,‘明月光’与‘地上霜’便对仗了。只是‘举头望山月’之‘山月’改成‘明月’,似乎是改平了,妙处我还未解,还请许小姐指教!”
许紫烟侃侃而谈:“李郎感觉好:‘明月’是比‘山月’平,但可以紧扣首句改后之‘明月’,让后两句与前两句咬得更紧,还有它更有普遍性:让江月、湖月下的人们,也会产生共鸣感……”
“受教!受教!”李白起身拱手道,心悦诚服,恍若梦中。
“此事成了!”孟少府对许员外耳语道,“天赐良缘诗成全!”
许员外的脸上乐得褶子一大把:“善哉!善哉!”
有缘千里诗来牵,即便在诗国大唐,也殊为难得,值得珍惜。男女双方,都对对方一百个满意,速速操办婚姻大事,似乎是明智之举。许家坚持要大办,请当地大仙掐指一算,春节期间最为合适,婚期便定下了。
男方虽说是入赘,但提前两三月便住入许家似不合适,许员外便将李白安排在许家的寿山庄园暂居,对外就说诗人李白隐居于此。实际上,李白也没老实呆着,前脚送孟少府回扬州上班、丹砂去清廉老家通风报信送请柬敦请父母大人前来参加儿子的婚礼,后脚就直奔孟浩然隐居的襄州鹿门山去了……

 

43

 

在鹿门山的草庐中,李白与孟浩然厮混了一个月。
楚地的冬天相当阴冷,这并非是有多么舒服的一个月。
他们一半清醒一半醉,醉来自于酒——孟浩然的家酿管够,爱酒是二人最大的同——恐怕也是诗人的同,唐人的同。
另外一半清醒中便是有同有异——越来越多的异在朝夕共处中显露出来——
剑,本来是两人又一大同,但是李白发现:回到故乡处于隐居状态的老孟,与社交场面上风流倜傥的孟夫子有很大的不同,他不爱动了,还令有些洁癖的李白难以接受的是:日常的老孟十分邋遢,冬日里连沐浴都免了,身上老是散发出一股子异味……
还有他对妻儿的态度,常发脾气,打骂有加,原来他在外面的温和是个假相……
这家人的生活是清苦的,孟家乃书香人家,薄有恒产,如今他们坐吃山空……一路上花天酒地的李白并非过不了清苦日子,他很热爱匡山修炼的艰苦岁月,他只是看不惯老孟的态度……
这完全是处于人生两个不同阶段的两个人,一个人已经彻底死心(用他自己的诗语叫做“心灭”),一个人还对未来充满梦想、理想、幻想、妄想,蠢蠢欲动,跃跃欲试……
诗,本是他们最后的同,但是同中又见出了异——
李大老远跑来,出示了不少江南新作,老得不到孟的肯定与赞许,便向其请教他与他们“山水田园派”的不同,孟答之曰:“看起来都在写山水、写田园,我等追求的是小我、忘我、无我之境,并视之为诗的最高境界;你老弟偏要跳出来,与山水田园争风光……”李白困惑道:“诗,岂可无我?岂能无人?”
这是一个流派的领袖与一个大诗人的分歧。
这是“山水田园派”与大写人字诗的争论。
类似的争论将会一直贯穿皇皇华夏诗史,印证着华夏诗人对于诗歌本质的思考、认知、探寻……
从老孟身上,李白还发现,没有彻底“心灭”的人,对仕途绝望了,便更在乎文场诗坛,更在乎千秋万岁名,也更在乎在诗林称霸,孟对李的芥蒂、防范,明显是怕李对“山水田园派”在当前的得失构成威胁,对王维加封未久的“开元诗王”的王位形成冲击……
而孟与王的关系也十分微妙,当李率真地指出孟比王写得好(他真这么认为)时,孟也会乐不可支,继而又假装谦逊……
当交流失去乐趣时,目的的达成就显得殊为重要了——李白没有忘记此行之目的:就是亲手向孟夫子递上自己亲手书写的请柬,请其出席自己在春节举行的婚礼并在安州一起过大年,孟似乎不太热情,对自己的婚事也不关心,但也还是勉强答应了。李白很高兴,他对未来的老丈人婚事要大办的讲话精神心领神会:从男方的具体情况来说,将父母从遥远的家乡请到现场是最重要的,其次便是要请到些国家级的政要、名流(女方的资源似乎只在安州地方):对于前者,崔宗之可以撑场面;对于后者,孟浩然可以保面子……如此一来,这个婚礼,许家人便没有不满意的道理。
孟也向李披露了一则诗坛信息:由于去年中秋黄鹤楼征诗会的成功举办,鄂州官方对于诗的热情空前暴涨,拟于开春时节在当地举行三月三诗会,还是请他去做主评委,现在请他草拟在全国范围邀请的嘉宾诗人名单,他有意将李白列入其中,也准备邀请王维……这样的话,他们便可以一起重游鄂州。
两人约定:春节在安州过,然后一起到鄂州,沿途还可以游历他地。
由于此行是骑马陆行,李白从许家借了一匹快马,所以走时他只留下一点盘缠,然后将大把银子留在了孟家……在这些方面,李白一贯慷慨大方,从来都没得说!


走的那天下雪了,楚地之冬虽然阴冷,雪还是难得一见,被人当作祥瑞之兆,李白一袭白袍骑着白马踏着白雪覆盖的楚国沃野,一路向前……

 

                          44

 

婚礼是男儿一大刑,在唐朝即是如此,更何况还是入赘。
临近春节婚期,李白所受的煎熬是丹砂迟迟未归,父母大人也就迟迟未到。一直等到腊月廿九,丹砂回来了,没有带来父母大人,只是带来了父母大人的代表——李大伯父,以及李白的两个亲兄弟李紫和李蓝,当然还有雄厚的彩礼(是彩礼,因入赘)。这显然出自于李客的一手安排,恐怕也是对于将儿子嫁到别人家去的最合适的安排。果然,许员外并不像李白这么失望,如此一来,女方便可以毫无顾忌地做主一切……
看着岳丈的情绪并未受影响,李白的这块心病立刻自愈了,另一块心病却又不可避免地留下了,那便是孟浩然没有如约前来,也没有信来,这让他有点丢面子,因为许员外和许紫烟这一对爱诗如命的父女都对当朝诗坛巨星孟夫子的到来满含期待,把对其的接待视作家族的荣幸……
好在崔宗之到了,他是婚礼上,李白之外惟一的诗人,更重要的他是宰相之子、是京官(虽遭外贬)、是“大唐第一美男子”,成为婚礼上的一道风景,支撑着入赘女婿李白的面子。
还有孟少府,以介绍人身份出任新郎之伴郎——一个县尉级的伴郎。
婚礼上的李白,是一副老实巴交的形象——一副入赘女婿嫁入豪门的标准形象,所有程序都老实照办,所有人敬的酒都一饮而尽一滴不剩……天生海量,也经不起这么喝呀,到后来已经不省人事,被丹砂、丹凤搀扶进洞房……
除了新郎新娘,婚礼上另一个焦点人物便是本朝名士崔宗之——这位小爷可不那么好说话,他只敬新郎新娘,只敬女方父母,只敬男方父母代表,其他人一概不敬;别人敬他,他只看亲疏,不看身份。女方所请的当地地方官员中级别最高的是一个姓裴的长史,多次举杯向其敬酒,他都不喝,反倒与李白的胞兄李紫十分投缘:频频举杯、推杯换盏,裴长史最后一次上前敬酒时,崔爷已经喝大,问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跟你……吃酒吗?”裴一脸困惑:“为什么?”崔当着众人朗声道:“因为……你长得……像坨屎!”裴长史气得摔了酒杯,扬长而去,由此怀恨在心,记恨这一大家子……
洞房里的李郎,继续享受着他的新郎之刑——这是华夏民族的一大风俗:先用酒精将新郎撂倒,再等你自己从地上爬起来,爬到婚床上去,与几乎完全陌生的新娘(大多数到此时才揭开盖头见了第一面)打一场肉体相搏的遭遇战,更多时候双方都是新兵蛋子。于是乎,首战失利便成为许多人必然的经历,心理素质差者会留下终生的阴影,影响着从此开始的婚姻生活。
幸好李白不是新兵蛋子了,只是临近婚期,他莫名其妙地让自己背负起了一大心理包袱:他与许紫烟,有缘来相见,骤然一见面,彼此瞧着入眼,又能说到一起,心灵高度契合,可别肌肤不亲,有违男女根本……有时候,命运之神往往喜欢开这种玩笑!
黎明时分,李白从婚床上醒来,醒来的感觉就很好:他发现新被中的自己是全裸的,而身边有一具滚烫、润泽、柔软的异性的裸体,与他紧紧相拥,没有丝毫的生分,于是乎,他在一瞬间里便雄风大振……
李白幸福美满的婚姻生活由此开始。这一年,李白27岁,许紫烟21岁,都算大龄青年了,婚姻姗姗来迟,却是难得的好婚姻。
小夫妻俩甜蜜自知,唯恐自己的生活不够尽善尽美,结婚不久,蜜月之中,小两口一拍即合,不在安州城里许家大院住了,带着丹凤、丹砂搬到许家别业寿山庄园去住,许员外和许夫人虽不乐意(许紫烟胞兄极其赞同),但也只好由着他们去了……
婚后的生活,似乎什么都不需要做,谈谈情、说说爱,写写诗、写写字,吹吹笛、弹弹琴就可以了,李白新作是这一段生活与心境的最好写照:

 

山中问答

 

问余何意栖碧山,
笑而不答心自闲。
桃花流水窅然去,
别有天地非人间。

 

45

 

   蜜月过去,早春到来,某一日,许员外和许夫人忽然到访寿山庄园,只为送来一封寄给上门女婿李白的信。李白当其面拆封一看,是鄂州府发来的请柬,请他以嘉宾诗人的身份出席在下个月举行的鄂州三月三诗会,往返交通、在鄂食宿、出场费均由鄂州府承担,望能拨冗出席为盼云云。
李白心里清楚:这是诗坛巨星孟浩然先生给的福利,便有一点不想去,孟没有如约前来出席他的大婚典礼,令他很受伤,便将内心的纠结诉与新婚的妻子,许紫烟开导他说:“以贱内之见,夫君还是去吧!孟夫子没来参加咱们的婚礼,或许只是自己家中有事走不开,一见面你就了解了,朋友之间,误会宜解不宜结。”
夫妻关系如何,看看枕边风的风力便知晓了。李夫人许紫烟樱桃小口一吹便将李白准时吹送到鄂州……
果然如通情达理的李夫人所料,孟浩然爽约是有原因的:临近春节婚期时其小儿病了,他不放心离家,想着这时候再去信告知已经来不及了,反正三月三还要在鄂州见面……诗会报到日,鄂州府举办的欢迎晚宴上,孟李二人一碰杯,便将事情的原委解释清楚了,也暂时治愈了李白的心病。
这才令他有心情投入到眼前的诗会中去。
令他和所有知情者感到遗憾的是:“开元诗王”王维没有来——这就意味着鄂州三月三的诗坛星空中失去了最大最亮的一颗星星!
孟夫子是个好策划,虽未请来王维,但却请来了王昌龄——只是此时,其“边塞诗”开山鼻祖的身份尚未被认证,诗名尚小,还不如其新科进士的身份显赫。盖因如此,李白有点小瞧他,在欢迎晚宴上,他主动跑上来给李白敬酒时,李白并未表现出应有的热情。
于是乎,在第二天,依旧是在黄鹤楼下,长江送来阳春的暖风,嘉宾诗人示范朗诵环节,王昌龄的出场令李白大吃一惊:这是一个太原出生的北方汉子,个头过八尺,有着李白所羡慕的北方男人的标准身长,容貌很周正,虽然在李白看来有点过于严肃了,比李白年长三岁三十而立的他老成持重,话不多说,一口气朗诵了两首力作:

 

出塞

 

秦时明月汉时关,
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
不教胡马度阴山。

 

从军行之四

 

青海长云暗雪山,
孤城遥望玉门关。
黄沙百战穿金甲,
不破楼兰终不还。

 

李白感到十分震惊:这是他从未见过的一路诗,似乎又是这个尚武重文的国家与王朝必然会有的一路诗,甚至会成为朝廷欣赏与倡导的主流诗,他骨子里的胡人血统西域基因令他天然地喜欢,从对诗的认知上来说,这是将六朝颓靡之风甩得最彻底的雄性之诗——是自己的天然友军(他看谁都像是友军)!
“好!”——在座者中,就数李白喊声最大,王昌龄尚未下台,他便向其行了个拱手礼,待其走下台来,回到与自己相邻的嘉宾席上,他便凑了过去:“王兄,怎么写出来的?”
“我少时便漫游过西域边陲。”老实人王昌龄的回答。
“那是我的祖居地。”
“我听孟夫子说了。”
……
这一下,两位诗人才算是真正认识了,诗会期间,两人在一起交流的时间甚至多过他们各自与孟浩然——孟是诗会总策划,又是诗坛巨星,太忙了!天下谁会比李白更有才?他受了王昌龄体的所谓“边塞诗”的刺激,便憋着劲儿要在诗会结束前写出一首精彩的“边塞诗”来,而他就能做到,三月三诗会闭幕晚宴上,他朗诵了这首诗,很多人乍一听还以为是王昌龄写的:

 

关山月

 

明月出天山,
苍茫云海间。
长风几万里,
吹度玉门关。
汉下白登道,
胡窥青海湾。
由来征战地,
不见有人还。
戍客望边邑,
思归多苦颜。
高楼当此夜,
叹息未应闲。

 

    此诗把王昌龄写服了,决意要与李白做朋友。在诗会上,李白酒比人喝得多、剑比人舞得好、笛比人吹得棒,干得好他也不是干这些的,他就是比别人有才,专门负责写好诗——在此一事上,他肆无忌惮、变本加厉、将绝世杰作当作家常便饭,说穿了,就是才大压死人,头天晚宴刚写出《关山月》的他,翌日与孟浩然、王昌龄再登黄鹤楼,向鄂州告别时,他又来了:

 

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

 

故人西辞黄鹤楼,
烟花三月下扬州。
孤帆远影碧空尽,
唯见长江天际流。

 

孟浩然毕竟是诗坛上的当红巨星,平时收到各方邀请颇多,他将近期收到的一系列邀请串了起来,准备沿江而下先到扬州,然后从那里开始漫游吴越一带,如果不是新婚未久,思妻心切,以李白待人之热诚,一定会主动陪同孟夫子前往,但现在,他只是写下了这首诗……
这不是他为孟浩然所写的最后一首诗,但却是与孟夫子所见的最后一次面……这个时刻,他决然不会想到,以至于码头上的告别极其简单潦草……

 

46

 

诗人王昌龄有大名句曰:“一片冰心在玉壶”,李白回到寿山,又为孟浩然写诗一首,离开诗会,不当其面,他仍在写,可见其写作,纯粹出于自然,完全不是表演。
他将这半年来为孟写的总共五首诗,修改、润色、定稿、誊抄了一遍,呈给新婚妻子许紫烟看,李夫人默念数遍,欣赏有加,无意之间问了一句:“孟夫子回赠夫君的诗,贱内可以看看吗?”
李白如实相告:“他未曾回赠。”
李夫人有点惊讶:“一首都没有吗?不可能吧?”
“一首都没有。”
“这似乎……有点不应该……”
有些事,不说则已,一经说出,便会放大。妻子的话,在李白心中留下了一道阴影。
他想:我这五首诗加在一起,总能够换取他回赠一首吧?于是便将此诗稿当作一封信(并未再写信),寄往襄州鹿门山。
从此,他开始等待孟浩然的回赠诗,但却一直没有等到,连封回信也没有……
三年过去了。
这是李白婚姻生活最幸福的头三年,他与许紫烟过着神仙眷侣的日子,为了更长久更专注地享受二人世界,他们一致决定先不生孩子,这个时候,李白在匡山跟赵蕤夫妇学的中草药知识帮上了忙,那正是一对终生不要孩子的活神仙……
或许,这三年的李白,才是一个更本真的李白。如果这个世界不来打搅他,他也就这么活下去了……
这有什么不好?​​​​

今日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