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头了好几天终于定下心来码字。和朋友们聊了很多,越聊越喜欢这部剧。想说的有很多,在这里从几个角度整理出来。特别鸣谢灰灰的支持=3=
开始码字之前我必须先虔诚地忏悔:嘴上说着什么爱艺术家看重作品深度热爱精神高潮心灵的共鸣才是最重要的,实际上还不是肤浅的颜狗疯批爱好者,在绝对的爽感面前一切的flag都是虚无。郑老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请你原谅我请你继续用罗伊杀死我谢谢。
剧本结构很完整,两条线并行最后交汇,打碎中间虚空的阻隔将矛盾完全激发,是常用常新的经典戏剧模式。
个人非常喜欢贯穿始终的迷宫、红线和怪兽这一意象线索。它来源于希腊神话,是写作推理小说的灵感所在,是雷蒙德创作的阻碍,是阿加莎与罗伊的牵绊,也是当阿加莎迷失在罗伊的蛊惑中时打碎幻象的关键。这条线索如一条真实的红线一样缠绕三位主角,联结真实与虚幻,在整个故事中若隐若现,运用得非常出色。特别是每当阿加莎或罗伊作为怪兽出现,就会像台词说的那样站在迷宫中央,身后浮现巨大的迷宫投影,俯视着迷宫中躲躲藏藏的渺小人类。在红线的牵引下,创作者意图探讨的问题浮出水面:你心中的怪兽是什么?你如何面对它?(反正不是罗伊大帅哥T_T爱咋咋地吧)
更高明的是创作者的手法,缜密复杂,就像天空中密密麻麻的电线(划掉)织就了两张重叠的巨网,戏中一张,戏外一张。
戏外的网在于剧本的创作动机,依据有限的已知信息,即历史上真实的阿加莎失踪事件的各处线索,用推理及想象补完残缺的故事,还能做到合情合理逻辑圆满,非常有趣。而观众在戏外搜寻阿加莎的生平信息,与戏中的细节一一印证,这样的乐趣也是意外之喜。举一个印象比较深的例子(来自糯米老师),罗伊说阿加莎第一次召唤他是因为唱歌被老师说像猪一样,事实上历史上的阿加莎孩童时期确实在学习声乐。这样的小心机在剧中层出不穷,可以像考古一样慢慢挖掘清扫。
戏中的网则在于,作为一部悬疑音乐剧,剧中埋线的伏笔的信息量和密集程度甚至超过了一些近似时长的悬疑话剧,难怪原版在韩国久演不衰,剧方选择这样的剧本做中文版无疑是有野心的。
但是,按常理来说,既然汉语是世界上每单位音节包含信息量最大的语言,那么精心打磨后的中文版应当比原版更为出色,而显然最终作品并未达到应有的效果。我以为原因有三:
第一,译配算是中规中矩,但演员的表演和歌唱水平参差不齐,无法有效把所有歌词送入观众耳中,导致关键信息无效传递;两条主线演员实力差距悬殊,加剧了这一问题;
第二,作为线索人物的雷蒙德,没有能力在故事中表达出段落感,像是一个舞台上的旁白,失去了线索人物的推进作用;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编排上没有凸显出线索和因果。比如悬疑电影,一般镜头语言会在关键信息处留下一定的暗示,观众就会有所期待,等到事件发生时也能自然联想到之前的伏笔。而舞台上没有镜头,无法限制观众关注哪里,这就需要安排好调度、灯光以及台词、节奏等,以突出线索信息。以阿奇的小情人被雕像砸伤为例(托灰灰的福昨晚刚搞明白):因为雷蒙德说阿奇书房有女人,警长就说要去查探,于是阿奇为免奸情暴露自导自演了一出事故成功把小情人送去医院脱离视线。这一串事件明明是接连发生的,但从表演和编排上显得并不连贯,反而是由多位观众多次观看后根据事件逻辑才自行确认了其中的因果关系,可见对首次观看的观众有多不友好。类似的遗憾剧中还有很多不再赘述。
第一次观看就很喜欢阿加莎的音乐。三到四种不同类型整体还很和谐的音乐风格,恰到好处的reprise——特别是配合情节暗示——各人的人物曲由不同的人reprise或者是上半场的歌曲在下半场呼应的情节中变调reprise,贴合情节的音乐情绪,再点缀上舞曲的编排,可以说相当精巧。旋律是否入耳固然见仁见智,从音乐结构来说无疑是上乘之作。此外唱词和台词的无缝衔接,大量情节靠音乐而不是台词推动,这一点甚至比小说更加出色。音乐结构与剧本结构相辅相成,对中文版来说已经具备了一口好锅,希望食材的品质和烹饪的水平能够整体提升发挥出这口锅的功用。
着重赞美郑罗伊的音乐和演唱。
罗伊的歌曲旋律整体较为长线条,听感偏优美华丽,与弦乐的结合更为自然,因此洗脑程度相对没有很高,但突出了郑老师一向为人津津乐道的标志性长音。(如果没有听错的话)“愤怒的烈焰”,“迷宫最深处”,“怪兽是我”的大长音大概是g,“恐惧在歌唱”达到了降a,都被他信手拈来演绎得酣畅淋漓,声音富有金属光泽足以掀翻天灵盖。特别是前排双号,可以直观体验191的臂展和“愤怒的烈焰”带来的压迫感,每次都有被强行按在座位上的体验,非常过瘾。
除了华丽的高音,郑老师的弱(腹)唱(语)实力也得到了充分展示。在《无尽之夜》,罗伊初次正式登场,面对爱人的睡颜,悄悄道出无尽的爱意和等待的苦涩,为了掩饰身份小心翼翼地编织谎言,如摇篮曲般娓娓道来安抚爱人的心。这首歌的对唱部分甚至还加入了几句吟唱,唱到我的心中一片柔软,空气里都是温柔的爱意,不愧为苏神之歌。与阿加莎的争吵歌和最后一首歌《想杀死你》reprise也有几处吟唱,不知道有没有和我一样的全世界最幸福的郑云龙吟唱粉。
在表演方面,我以为郑老师解析角色的能力比之去年同期的怀特又更胜一筹。在我看来罗伊的人格设定和情感的复杂性都高于怀特,他的表现却更加轻松自如不着痕迹,台词掌握上也更加轻巧自然。经过伊本的锤炼,他已经能够轻松把罗伊角色的逻辑自洽做到极致,加上进阶的爆发力和控制力,即使是最激烈最夸张的鲨人重头戏,给我的感觉也真实到毛骨悚然(写到这里我竟然开始条件反射般地呼吸急促),而这一切在他有如闲庭信步反掌可得。
所以不得不说虽然罗伊很好很爽,但是对他而言显然是相对简单的角色了,很期待下一个难倒他的角色。
这一部分是最想写也是最难写的,抱歉剽窃了郑老师的论文标题(死不悔改)。
人性的多面向来是艺术作品热衷探讨的问题,多人格设定也是常见的表现手法。一般而言两个或多个人格之间更为常见的关系是资源争夺——身体,爱人,事业等等。而罗伊不同,罗伊从未有过任何争夺的意图,他所做的只是“如果有人伤心,就去安慰她;如果有人想要获得什么东西,就帮她获得;假如有人写不出东西来,就帮她,让她可以写出来”。那么罗伊最深层的欲望是什么呢?我认为罗伊内心最深的欲望是爱(此处也是抄袭)。
在开演之前很多人会把罗伊与怀特比较,的确美貌(?)、嗜杀、偏执是他们的共性,但只要看过一场就会知道他们截然不同。罗伊从杀意中孕育但为了保护而存在,主动、偏执的同时他也十分明白自己只是一个伴生者依附者,而且他不需要谁的死亡来救赎感化,就连他愿意消失也是为了成全阿加莎的愿望。他为爱而生,故此他是阿加莎被爱的欲望。
剧中的种种细节显示罗伊总是在阿加莎杀意最盛时出现,于罗伊是悄悄陪伴的快乐,于阿加莎却是缠身的噩梦。罗伊身上最大的矛盾就在于,他的来源和目的背道而驰。他来自杀意,他保护阿加莎的手段只有杀戮,而阿加莎渴望的是用被爱来消除杀意战胜自我,但是因罗伊既是爱也是杀意,所以他是不会自我消除的。当阿加莎试图开车自杀,杀意令罗伊出现,此时罗伊的爱和阿加莎的(自杀)杀意对峙,令阿加莎陷入了沉睡。
在阿加莎的自我抗争中,罗伊的爱和杀意逐渐占了上风。故事的高潮发生在罗伊逼迫阿加莎直面真相,面对残酷的事实阿加莎崩溃了。这时罗伊以为阿加莎终于愿意接受他的保护,用杀戮来解决一切,然而事实上阿加莎众叛亲离,绝望痛苦到了极点,对爱的希望也破灭了。到了这里,转机也出现了——正是因为阿加莎放弃了依靠别人的爱来挣脱噩梦,转而凭借自己的力量战胜心中的怪兽,她终于获得了解脱。可以说这是一个不破不立的过程,这一步她的人生支柱从渴望被爱转变为了自爱,杀意不再与被爱的欲望共生,罗伊,也就是欲望和杀意的化身,终于与她和解了。自爱,就是我所理解的战胜怪兽、逃出迷宫的红线。
罗伊,因为渴望爱而诞生,因为拥有爱而消散,在我的理解中,这是又一个关于爱和自我救赎的故事。谢谢郑老师,你说你喜欢的作品是用爱来传达人文关怀,我又感受到了,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