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故人重逢

“能留在这里，受到冰雪神殿的庇佑，你真是幸运的姑娘，魔女小姐。”小企鹅们摇头摆尾，一副谆谆教诲的样子。

“所以不要整天想着离开这里，也不要再试图进入高塔顶层。”它们神情激动蹦跳着叫到。

我放下装着奇怪味道迷之液体的茶杯，听着周围小企鹅们喋喋不休的吵闹，愈发感觉到事情不对劲。

一切的开端是三天前——如果我对时间的感知能力还没有退化的话，我在琴宁岛自家床上一次半夜惊醒，巨大的惶恐伴随着心脏即将被掏空的疼痛和悸动，而我能很清晰地感觉到，这一切的来源是叶瑄。以我现在的能力，以往很少能感受到叶瑄灵体的波动，而叶瑄却总能精准把握我的情况，而这一次对方灵体波动之剧烈让我感到强烈的不安。这时，我看到几只环绕在我身边的冰蝶在漆黑浓郁的夜幕中散发着淡淡的荧光，似乎在指引我去什么地方。

我没有过多考虑这是陷阱的可能性。一来是我对这些冰蝶太过熟悉，托我曾在叶塞大陆无数次与之对阵的福，我能清晰分辨出其中来自叶瑄的气息；二来是我从那些气息中感受到了急切、渴望，叶瑄需要我。

冰蝶翩跹着飞向那本曾两度引发奇妙梦境的童话书，我最后的记忆停留在被书本中神秘力量吸入的画面，再恢复记忆时已经处于被追杀的状态。

更要命的是，我醒来时发现青金石不在身边，这使得我召唤出来的画灵力量大打折扣，而凭借我对于这个世界本身魔法的掌握，还没有学完初级魔法第六册……我和芭啾一路跌跌撞撞边打边逃到一片森林，又慌不择路地闯进森林深处的一座小屋。

现在回想起来，森林深处的神秘小屋充满了违和与不自然，密林里的老干虬枝中抽出暗绿色的藤蔓，相互挤压着攀附上小屋的四壁，像是被锁链密密匝匝封锁的心脏。直到匆忙将大门从内部关紧，我才惊讶地发现小屋的内部是我曾到过的冰雪宫殿。而那个曾经陪伴过我的童年，然后经过百年寻觅、等待才终于在沙漠中重逢的人稳坐在冰雪王座之上。

“欢迎回来，”他紫色的双眸中晕着几抹我看不懂的深意，“如果你愿意留在这座小小的宫殿，我会保护你，直到世界的尽头，你再也不用担心外面的纷争。“

叶瑄身着熟悉的冰雪华服，头戴荆棘王冠，露出熟悉的微笑，向我伸出手。四周的冰刺与璀璨冰镜折射出细碎扭曲的光，打到叶瑄身上，让这个我无比熟悉的人显得模糊而陌生。

02.高塔逃脱

和叶瑄一起穿越到异界曾是我的渴望，有他在身边，再凶险的旅途也会令人无比安心。但是这一次，他的周身散发着“我是真相线 BOSS”的气息。无论我如何追问，他对我的回答也仅仅是“留在这里”或者“我会保护你”，几次不欢而散的单方面争吵后，他已经很少出现在我面前。即使再亲密无间的伴侣，也会有吵架的时候，何况我能明显感觉到现在的情况不对劲。

在互通心意以后，叶瑄已经极少对我隐瞒前途的凶险。相比为了让我安心而织促出的美好谎言，他更愿意让我了解实际情况，并教会我解决困境的办法。但是此时的叶瑄更像是叶塞大陆重逢时的白银骑士，固执、强硬，拒绝更加深入的沟通，一意孤行将我困在他的保护圈内。他不再是我熟悉的叶瑄，或者说，他真的是叶瑄吗？冰雪宫殿中陪伴过我的童年的冰雪之王，在无际沙海徘徊寻觅的飞行员，曾是我梦境中叶瑄的投影，但他依然继承了叶瑄本身的意志，会做出和叶瑄相同的选择，如今的他又是谁？

我从窗外望去，发现之前的森林小屋拔地而起，变为高塔的一部分。天空被浓稠的乌云或是黑雾包裹，分不清日夜，下方隐约可见繁茂密林，但塔中浮空术禁制让我对这个高度毫无办法，当然我也不会在情况未明时做出一跃而下的傻事。以往的经验告诉我，坐以待毙绝不会通往我想要的结局，所以我开始了对这座宫殿的探索。

“没错，”芭啾挥舞着它小小的拳头，发表着豪言壮语“小魔女和她的护身神兽全知全能的芭啾大神怎么会被困在这座小小的宫殿？”芭啾大神拿出力扫三军的架势咬了一口草莓蛋糕，含糊着继续道：“居然说魔女是诅咒整个世界的万恶之源？还发起了什么魔女狩猎和净化仪式？呸呸呸……他们不能领会魔女力量的伟大也就罢了，居然连英明神武的芭啾大人也一并打击，我们一定要像前两次一样，干净利索地把异常波动解决掉。”

看来童话世界的世界观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再次悄悄发生改变。我曾经是整片大陆歌颂的对象，也曾无意间施下诅咒的萌芽，没想到这一次魔女站在了整个世界的对立面，成为被竞相追杀与审判的对象。

不慌，已经对自己特殊的身份定位非常习以为常了。

经过三天的探索，我对这座高塔的构造有了初步了解，简而言之除了刚好能供一人通过的窗户外，只有顶层被小企鹅们欲盖拟彰反复念叨的神秘阁楼显得格外可疑，我甚至怀疑这是叶瑄给我的暗示。但是通往阁楼的大门无法用暴力开启，锁孔呈现奇怪的不规则形状，这次的密室逃脱游戏的关键显然是寻找钥匙。

再三确认我并没有钥匙的线索后，我决定另辟蹊径。

“芭啾，你会不会把头发变长的咒语”我神色不变地撩了撩秀发道。

芭啾：“？”

正当我们相顾无言时，窗外突然窜入了什么毛茸茸的紫红色“绸带”，“绸带”的这头灵巧地越过落地灯，推翻两把椅子，绊倒几只拦路的小企鹅，牢牢缠住一根冰凌。紧接着一位蓝发青年顺着“绸带”从窗外翻入，在我们的目瞪口呆中好整以暇地理了理一身华丽的斗篷。尽管对方的半张面孔被精美的面具遮住，我依然一眼认出了对方——司岚学长。

“晚上好，美丽的女士，或者说……魔女小姐。”司岚站在窗边，不急不慌道：“很抱歉在这个并不美丽的夜晚前来叨扰，在下来此是为了一件珍宝……”

“我知道……我就是珍宝……快带我走吧……”我仿佛看到了推动剧情的线索，激动地向前冲了几步。

司岚显然被我的热情吓到，依然尽力保持神秘大盗的气场。“我想您误会了我的意思，我是来寻找……”

“你要去哪里？”身后传来凌冽如冰锋的质问声，是叶瑄。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让我突然意识到，这一次我试图逃离开的存在，不再是白银骑士，而是叶瑄，是我早已下定决心永远相随相伴的叶瑄。

“叶瑄，”我的身形已经探出窗口，斜跨在窗沿上回头望向他“既然你不愿意告诉我事情的真相，那就让我亲手找到它吧，等我明白一切，我会回来找你的。”我的鼻头隐约有些酸涩，但声音和行动却坚定无比。

如果他是叶瑄，那么他一定会明白我的选择，也会尊重我的选择，这只会是一次暂时的分别。如果他不是叶瑄，那么我会找到他，我们终将重逢。

我抓紧手头滑溜溜的“绸带”向塔底滑去，身后隐约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我忍不住回头望向他，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眼，隔着朦胧的雾气，只见到叶瑄望向我的紫色眼眸中酝酿着我看不懂的……悲伤。

03.命中注定的相逢

事实证明，这种来历不明的紫红色“绸带”没有那么可靠，我在下滑途中陷入到了自由落体的失重状态，随后整个身体砸向一团柔软的存在。温温热热的一团包裹着我在地上翻滚了几圈，隐约听到闷哼声。在我从头晕眼花中恢复前，衣领又被什么强力拽住，猛的一甩，我们被甩到拥有黑色皮毛的巨型生物身上。

巨型生物连个扶稳坐好的提示也没给，便骤然发力奔向远方，直到我们重新闯入密林深处，我才意识到危险仍然环伺在周围。除了我们穿梭于草木间的沙沙声，四周响起狼嚎和更为凄厉的嘶吼声，诡谲繁盛的枝干仿佛活了过来，四面八方幽影幢幢。直到一头灰色巨狼张开血盆大口向着我们扑来我才终于见识到那些黑影的真面目，灰狼和我们身下的巨型生物碰撞到一起，我们被惯性甩到一边。

没想到离开叶瑄才五分钟不到，就要经历生死一瞬。

我咬牙召唤出画灵加入战斗，但是敌人越来越多，眼见着一头小狼从侧面袭来，我却躲闪不及，几乎以为自己要献祭一条手臂。下一刻，小狼发出一声哀嚎，偏离了原本的轨道，我的手臂因此逃过一劫。那条紫红色“绸带”或者说尾巴的主人——一头通体紫红的狐狸一口咬在小狼的腹部，小狼因受痛而挣扎乱窜，试图将狐狸挂件甩脱，而狐口却咬得无比坚定，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

就在此时，一束光刺破繁密的枝叶，天亮了。

狐狸因力竭被甩脱而瘫倒在地，小狼则淌着满身鲜血踉跄奔逃。刺破密林的晨光仿佛撤兵号令，黑影、哀嚎、扭曲的枝叶和死亡的气息在一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就连巨型生物也在光照下变成一位身形俊美的少年，是艾因。

此时，我却无暇关注艾因，心脏仿佛被紧紧攥住，慌忙扑向小狐狸，好在它并没有被咬伤，大多数伤口只是被甩拖在地上的擦伤。

昏迷中的小狐狸身形同样发生变化，紫红色的肥硕尾巴逐渐变为淡紫色，灵巧柔顺的狐耳下呈现出我无比熟悉的完美面容，他果然是叶瑄。我曾经在玫瑰盛开的花圃中与他单方面相逢，在他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改变了他爱而不得的命运。现在想来，因果循环，有些相逢果然是命中注定。

“放松的太早了吧，魔女小姐，”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了我的颈侧，“现在我们该谈谈解除诅咒的条件，或许你的回答决定了你和这只狐崽子的命。”我差点忘记了，处于敌对阵营艾因的危险性从来不亚于狼群。

“天地良心，”我举起伸出了两根指头的拳头发誓“本魔女一向乐善好施，不要说乱放诅咒，就连垃圾都从不乱扔。”我一面胡言乱语，一面思索着脱身之法。

“呵……”不远处传来一声轻笑，“你的直觉没有错，所谓魔女的诅咒背后果然另有隐情，这位魔女小姐或许不是世界灾祸的根源，但是一定是通往真相的钥匙。”司岚绝不辜负其大盗的身份，出现得悄没声息。

“没错没错，笨蛋魔女，这种连自己的使魔都会搞丢的魔女怎么可能做得出毁灭世界的壮举。”接着传来了芭啾充满怒气却活力十足的声音，我的心一下子放松下来，还好这个始终陪伴在我身边的小家伙没事。

联想到之前的际遇，我灵机一动。“艾因，你说的诅咒是关于你的……族人？昨晚那些狼吗？”

“他们不是狼”艾因突然激动起来，语气中多了几分货真价实的气恼，匕首又压低了几分，无比锋利的刀锋浅浅刺破我的肌肤。

“住手！”叶瑄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满是伤口的双手死死抓住艾因的刀锋，语气中同样充满了愤怒，“你弄疼她了。”艾因面无表情冷冷看向叶瑄，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几乎摩擦出火花。

我又是懊恼又是心疼的打圆场，一面向艾因道歉，一面撕扯裙摆拽过叶瑄的爪子细细包扎。最终在我和司岚的努力下，多方会谈终于促成，三方简短交换了下彼此的信息。

艾因的故事比我想象中更为惨烈。和每个童话的开端一样，勤劳淳朴的猎户们平静的生活被“魔女的诅咒”突然打破。一民村名在月圆之夜化身狼形，祸行乡里。由于是狼人的第一次变身，狼最终被不知情的族人们杀死。可当第二天第一缕阳光照下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被杀死的狼人村民再度复生，伤口全部消失，仿佛只是普普通通睡了一宿，而被他咬伤的村民则在下个月圆之夜随机变为狼形，失去理智，开始屠杀村民，甚至狼人们之间也会自相残杀。到了后来，越来越多的族人被狼人化。更可怕的是变身狼形是随机，也就是说如果这个月圆之夜没有变身狼人，就要被自己的亲友咬断喉咙，撕扯四肢，直到第一缕阳光落下。亡者带着最惨烈的记忆重新加入这场死亡循环。

艾因是族人中唯一能在狼形状态下保持理智的人，这是因为他早在魔女诅咒之前，就已经能够自主化身狼形，这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我则从这个故事中嗅出一点阴谋的气息，因为艾因提到天亮之后战场上残留的血液会变为黑色的珠子，而这种黑色的珠子可以促使伤口快速愈合。当然即使放任伤口不管也不会致命，只是疼痛会持续到下一个化狼之夜到来。几乎每位村民都会在黎明之际出发寻找争夺这种珠子，厮杀的战场已经从暗夜扩散到阳光之下。

而根据司岚的情报，这种珠子同样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他们被称作“魔女之秽”，只要收集到足够的珠子，就可以到影之国参加净化仪式，彻底摆脱魔女的诅咒，甚至有传说光辉教会的虔诚信徒能够得到神明的垂青，坐享荣华，获得永生。

这种熟悉的洗脑包和俗气的起名规则让我不祥的预感更为迫切。

“诅咒，最常见的目的是复仇和惩罚，而绝大多数惩罚以痛苦为开端，以死亡为终结。”司岚依然用他冷静的声音做着最理智的分析。“可是这里的死亡循环则不符合复仇的一般特质，施咒者如果不亲临现场，则无法享受到报复的愉悦感。而死亡循环背后唯一的产出，“魔女之秽”则无人回收，这个区域更像是被神明抛弃而自身自灭的培养皿。”我没有想到这个世界的司岚博学到连培养皿都知道。

“结合世界各地输送往影之国的“魔女之秽”，这里的现象绝不是个例，而魔女诅咒更像是为了收集某种神秘力量的托词。而这种神秘力量的诞生，恐怕离不开种种惨烈的循环。”我几乎感受到身边艾因无声的杀气。

如果不是在眼下彼此提防，自身嫌疑都难以洗脱的情况下，我几乎要对司岚的分析拍手称赞。现在我几乎可以确认，那个始终横亘在我和叶瑄前方的庞然大物——千之帝国参与到了童话世界的异变，而所谓的“魔女之秽”正是他们收割情感的一贯手段。恐怕也只有那个高等文明出手，才会棘手到连叶瑄都无法独自摆平，我不禁对叶瑄的处境更感到担忧。

如果说冰雪王宫的叶瑄和小狐狸叶瑄都是我梦境衍生产物，那么叶瑄本体究竟在什么地方？他被帝国发现了吗？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向我送来冰蝶？又或者，冰蝶中包含的意思是求助？是托付？还是恋恋不舍的……诀别？我几乎不敢再往下深思下去，只是一遍遍告诉自己，他是叶瑄，我永远相信叶瑄，他曾经答应过我将会竭尽全力，永远陪伴在我身边。

“你看起来有一点伤心，”我抬头时正对上小狐狸叶瑄担忧的目光，“我不想你难过，我更喜欢看到你微笑的样子。”在刚才的讨论中，叶瑄始终保持安静端坐在一旁，但他的目光却从来没有离开过我。我顿时感觉被安慰到了，是了，叶瑄不是一直在我身边么。世界会被吞覆，时光会被重置，我们是永恒中彼此唯一的真实。无论哪一个叶瑄都继承了他本人的意志，他的心意此刻实实在在传递到我的身边。

“我从一开始就觉得不对劲，这只狐崽子也是你的使魔？”艾因突然开口打破了我们含情脉脉的氛围。“他才不是使魔，他是叶瑄。”我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说完才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司岚是见过冰雪宫殿中叶瑄的，而他却从始至终没有对此处见到一模一样的另一个叶瑄发表任何意见。

我有些心虚地瞄向司岚，希望他继续沉默是金。司岚犀利的目光隔着面具刮了我一下，慢条斯理道：“他嘛……”我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半路遇到的，估计是魔女的追随者，你看他们之前多半认识，即使是世界末日，也会有人坚定信仰到最后一刻。”我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感到心脏又被狠狠插了一刀。

叶瑄很微妙地保持了沉默。

艾因却蹙了蹙眉继续追问：“那座突然出现的高塔上有什么？我们祖祖辈辈在这片森林生活了几辈子，从来没有听说过附近有一座高塔。”

“没有什么，”我迫不及待抢答道，“那里是魔女的临时降临地，诚如我刚才所说，我刚从异世界被召唤到降临地，什么都不知道。”司岚和叶瑄继续保持沉默，芭啾左右看看，也跟着沉默。

谢天谢地，艾因终于不再追究这个话题。

最终我们得出一致意见，眼下最可疑就是影之国所谓的净化仪式，我和叶瑄会亲自前往调查事情的真相。艾因一方面要照顾族人不便远行，另一方面他始终认为解决诅咒的契机存在于这片密林。而司岚则表示要先行一步收集情报。

“情报是怪盗保持优雅的底气，而独行是怪盗保持神秘的技巧。”听了司岚不和我们同行的理由，我不明觉厉，我深以为然，我暗自欢喜。

临别前，艾因表示有话要和我单独说，我们在叶瑄的“狐视眈眈”下走到了一边。

“我不认为你对我们说了实话，魔女小姐。”我的冷汗刷地落下，“但是我依然相信你，我相信敢于从百丈高塔一跃而下的魔女不会轻易被困难击倒，被利益诱惑，无论支撑你前行的动力是什么，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他顿了顿，又压低了几分声音：“小心那个男人，曾有族人在生死间恍惚看到黑衣魔女与银发青年相杀。”艾因说完便化身狼形，一跃消失在密林深处。

04.幻海识心

就这样，我和叶瑄踏上了甜蜜的二人之旅——才怪，芭啾似乎感到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不停质问我是不是想收一只狐狸作为使魔。并没有，收叶瑄作为使魔这种事情想都不敢想的。而叶瑄则乖巧地黏在我的身边，始终和我十指相扣，这越发引起了芭啾的不满。真是风水轮流转，不知道当初好整以暇看着我和大白争宠的叶瑄有没有推演到这一天。

终于吵闹了一上午的芭啾体力殆尽，钻进我的行囊中呼呼大睡，而我和叶瑄也终于有了相逢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独处时光。

“我的本体虽然是一只狐狸，但是我不叫小狐狸，我叫叶瑄。”我点点头表示知道，忽然意识到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记忆如打开盖子的水囊般倾泻而出，让我对后面的走势顿感不妙，虽然这一次的小狐狸应该不会再被真正的叶瑄“顶号”，我仍然满面通红。

“虽然在我的记忆里，你从高塔上坠入我怀中时是我们的初次相逢，但是我们仿佛在未知的时空相逢过千万遍，我也好像寻找了你许多年。我甚至有一种预感，我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陪伴在你身边。”我沉默了，心情却一点点沉重了起来。作为我梦境延伸的产物，他的存在注定和那些无数被我抛弃的世界一样，短暂的擦肩而过后便是再难有交集的延长线。他因我而生，为等待我而尽享孤独，为陪伴我而兀自徘徊，尽管这些并非出于我的本意，可是我对于他却只能给予无以为报四个字。

“听我家乡花圃中的玫瑰花说——我也不知道那里是不是我的家乡，总之从我有记忆开始就一直生活在那里，预言中魔女只会在世界生死存亡之际为救世而来。所以，我很幸运，抓住了这个机会。那一天我和往常一样在麦浪中打滚，突然我的心脏怦怦直跳，我有一种强烈的直觉，那个方向有我命中注定的相逢。于是我化为狐身，一路向前奔波，粗糙的沙粒和锋利的树枝划破了我的脚掌，但是我却一点都没感觉到疼痛，直到你落到我怀中那一刻，我的心脏充斥着一种从未感受过的陌生情绪，风吹麦浪不曾带来过，玫瑰花香不曾带来过，我愿意用漫长岁月的换这一刻的甜美。”

我怔怔望着他，问出我一直想问，却一直不敢问出的问题：“你会后悔吗？我的停留相对于你漫长的生命只是短短一瞬，而你却要为此经历危险，与强大的未知为敌，甚至在我离开后忍受……漫长的思念。”

你会后悔吗？叶瑄，如果没有与我相逢，你依然还是那个风光无限的白银提督，不用对蝼蚁般的生命心生同情，不必迎合陌生的价值观，不必挣扎于理智和欲望的反复拉扯，更不必因背叛而承受比死亡更绝望的惩罚。我知道我永远无法从那个冷静、成熟又不善表达情绪的叶瑄口中得知真正的答案，而或许他的意志会诚实地向我诉说。

“我会记得这一切。”

“什么？”

“我会记得接住你时心脏鲜美的跳动，我会记得与你并肩而战的每一次撕咬，我会记得和你十指相扣走过长长的黄土地，我会记住和你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你的存在或许短暂，但是记忆可以凝固时光，那些记忆将填满我的生命，自此之后所见所闻，所思所想，你永远在我身边。”

“我也希望自己有力量，去凝固时光。每次看到美好的东西的时候，我就想把它收藏起来。”原来他早就在那个尚未道明心意的星月夜告诉过我答案。

我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泪水如决堤之洪无法停止。叶瑄被我突如其来的爆发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替我擦拭眼泪，当他终于发现泪水源源不绝之后，改变了策略。他指着远处一片朦胧的影子，“别哭了，我的家乡快到了，我带你去看玫瑰花圃。”

叶瑄拉着我奔向他的家乡，但我突然感觉到叶瑄拉住我的力量消失了，我惊慌失措向前追了几步，却发现周围的景色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叶瑄的身影也消失了。

远处传来战斗的声音，一个熟悉的身影直奔我的方向而来。

是叶瑄！

我还没来得及惊喜，就看到追在他身后的如附骨之疽般扭曲的黑影，他奔到到玫瑰花圃附近，手中的时光之轮幻化出镰刀的模样，挥向紧随其后的黑影，黑影被镰锋劈裂为四五股，又紧随不舍地纠缠上来。飞舞的玫瑰花瓣点缀着叶瑄四散的银发，他再次高举时光之轮，这次幻化成了钟表的模样，这一次黑影被时光之轮彻底吸收，消失无影，但是叶瑄却仿佛承受着什么痛苦一般，单膝跪地，一手按住太阳穴，眸中浮现出了暗影。

无论我如何呼唤，召唤画灵，努力触碰都无法对局面产生任何影响。我渐渐意识到，我们身处不同时间，那些是叶瑄曾经真实经历过的影像，而我对此无能为力。

直到我看到了玫瑰花丛中被战斗惊扰的小狐狸，眼中一派天真无邪无知无惧，它叼了一只玫瑰花向着叶瑄走去。我突然意识到，这是小狐狸叶瑄，如果有什么存在能突破时间的桎梏，构建因果循环，那一定是他自身的意志。我急切地召唤出画灵将小狐狸叼着的玫瑰花染成复古紫，花瓣边缘呈波浪状，有着四个小巧可爱的花心。

多洛塔玫瑰，这是他赠与我的礼物，我也曾费劲心思亲手培育，再剪下开得最好的一朵，送给我即将远行的爱人。它是整片玫瑰花园中独一无二，属于我们的玫瑰。

小狐狸不负众望带着这朵穿越时空的玫瑰来到叶瑄面前，我看到叶瑄伸手似乎想抓住它，目光失焦令他失败了两次，终于在第三次成功了。他紧紧攥住玫瑰的枝干，小心翼翼避开脆弱的花蕊，我看到他眼中的暗影稍稍变淡。

“是你吗？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他将玫瑰放在鼻尖轻嗅，唇边低声呢喃如同诉说缠绵情话。他伸手揉了揉依旧乖巧等在一旁的小狐狸，对它低声命令道：“成为我，替代我，陪伴在她身边。”因果循环至此圆满，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独一无二的旅者叶瑄会在这个世界分裂，小狐狸为什么会说他是为我而生，我们果然是命中注定的相逢。

我没有看到叶瑄最后的结局，这段穿越时空、阴差阳错的幻境很快消散。当我的意识清醒过来时，已经和小狐狸并肩躺在沙丘上。月光将广袤无垠的沙海陇上一层神秘的温柔的轻纱，而我们躺在轻纱上，如游浮云间。

“抱歉，我忘记了玫瑰花海对于没有抵抗力的人有迷幻作用。”叶瑄的语气中藏了几分小心翼翼，银色的发丝融入月色，落下几缕拂过我的脸颊。夜晚的沙漠温度有些低，叶瑄灵动丰满的大尾巴悄悄从我身后绕过，将我往他怀中又拢了拢。

“刚才你一直很焦虑的样子，做噩梦了吗？”

“不，是美梦。”我梦到了叶瑄。

不管前路有多少磨难和挫折，都无损今晚美好的月光。

05.怪盗与飞鸽

翌日，我自叶瑄怀中醒来。确切的说是被暴跳如雷的芭啾踩醒的，这个力度让我想起了前一宿忘记添满猫粮时的大白，于是半梦半醒间条件反射般一头扎入身边柔软的“被子”，又无比自然地搂住了身边人的腰身。

“快点起床了，我们可是要拯救世界魔女和她的伟大护身神兽芭啾大人，怎么可以赖床？”睡了半天一夜精力十足的芭啾依然挥舞着它小小的拳头展开叫醒服务。我恋恋不舍地睁开眼睛，一下子对上了叶瑄的紫色双眸，白皙的面庞染了几抹可疑的红，微微抖动的双耳和起伏不定的狐尾暴露了主人并不平静的心情。

我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匆忙从叶瑄怀中挣脱出来。夜晚的沙漠确实有几分寒意，叶瑄索性将他万能又灵活的大尾巴化作一席狐绒棉被，厚厚实实将我们裹在其中，托优质寝具的福，我度过了安稳而温暖的一夜。

稍作整理后，我们重新上路。老实说，旅途算不得一帆风顺，这个世界的异常灵力波动依然在蔓延，许多区域都或多或少发生了时空扭曲，蕴藏杂乱而尖锐情感的灵力碎片随处可见，我们见到了许多歇斯底里的生灵在艰难求生，也见到了更多曾在迷雾森林看到过得黑色珠子，有什么可怕的力量以魔女诅咒之名蔓延，或许那些曾纠缠叶瑄的黑影也与之有关。

这条前进的路线是司岚提供的。我曾在分别时犯愁，在这个没有智能手机也不是人人都会（主要是本魔女不会）远程通信魔法的世界，我们和司岚要如何交换情报。

司岚则不慌不忙的打了个响指，几只鸽子扑哧着雪白的羽翼凭空出现。

“如有需要，我会飞鸽传书的。”司岚轻轻敲了敲遮住他半张脸的单边面具，神色更显得高深莫测，“毕竟鸽子是怪盗的标配。”

恕我见识短浅，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出来哪个童话的怪盗和鸽子捆绑。

司岚的鸽子比想象中功能更强大，每当我们有迷路的趋势，眼前都会出现一只飞禽叽叽喳喳为我们带路。时机之及时，定位之精准，让我一度怀疑司岚其实偷偷跟在我们身后，或者其实司岚是鸽子精本精。

“别戳了，”芭啾无语看着我戳了戳鸽子饱满圆润的胸脯，“飞禽类最不喜欢被触碰，也只有我能忍受喜欢戳别人的爱好。”就连叶瑄都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如果你更喜欢飞禽绒羽的触感，其实我的尾巴也可以……”

“等等……我当然更喜欢你的尾巴，我只是觉得这只鸽子有些奇怪。”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鸽子的眼睛不太像生物的眼珠，飞行姿态也和一般鸟类不太一样。

“魔女小姐，如你所猜测的那样，它们不是普通的鸽子。如无必要，还希望您不要主动触碰它们，要是误触发了自卫机制就不好了。”司岚教导主任一般冷漠无情的声音突然从鸽子胸脯中响起，我受到的惊吓不亚于颜料弄脏学校走廊墙壁时被学生会主席抓了个正着。

“好的好的，那个……司岚突然联系我们是有什么事吗？”我讪讪的转移话题。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继续沿着这条路向前走三公里，翻过东偏南 15°方向的鹰噩岩，就可以到达影之国，在你们不节外生枝的情况下，刚好能赶上明天晚上在皇宫举行的净化仪式。坏消息是进入仪式晚宴需要出示邀请函，而影之国的皇宫设置了严格的魔女禁制。“司岚言简意赅交代了最新情报。

这个处处设置魔法禁制的世界对魔女真是太不友好了。“所以说我们要首先拿到仪式的邀请函，不能打晕一个手持邀请函的贵族，冒名顶替吗？”凭借多年阅读漫画的阅历，我率先提出了故事中最常见的混入会场的手段。

“不错的建议，但是这次晚宴邀请的对象，并不是普通的贵族，而是带着’魔女之秽‘从世界各地为征讨魔女而来的所谓‘猎魔人’，当然我们都知道得到那些诡异的黑珠子和是否猎杀了魔女没有关系，所以所谓邀请函其实是足够质量和数量的魔珠本身。”

这就有些难办了，现在我已经可以肯定，那些魔珠中蕴藏着丰沛的情感，这些极端且尖锐的情感往往带来效率最高的能量，而能带着这些能量不远万里投奔影之国的猎人们，并不好在不引人注目的情况下对付。

我思考了片刻，透过鸽子眼睛望向他：“我想，怪盗先生对邀请函来源已经有了线索，对吗？”无论是哪一个世界的司岚，都会在争斗开始前做好充足的计划和准备。更何况，我已经确定和我对话的司岚并非诞生于这个世界，他隐于幕后却又处处给予帮助的态度本身令我疑惑。由于他是司岚，我对他始终保有一份信任，但是大战在即，我需要主动掌握更多情报，才能了解什么才是真实，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不错，”司岚的语气隐隐有几分赞赏之意，“皇宫北面有一条名叫塞克瑞斯伐斯的大道，传闻住在大道西侧的花圃老板会出售能实现一切愿望的玫瑰花。“司岚的语气顿了一下，”当然，只要能付得起足够的报酬。报酬的内容千奇百怪，有时只是一株山涧遍地都是勿忘草，有时候却是厄其多斯火山深处深渊恶龙守护的宝藏。我想，他或许会对这个世界的造物主网开一面。“

我明白了司岚的意思，也对花圃老板的身份有了几分猜测，这条情报的确值得一试。“谢谢你，司岚阁下，对于你长久以来的帮助不知道该如何回报？”相比之下，我依然更在意司岚的立场，不由出言试探。

“不用担心，魔女小姐，我发誓在这个世界里我们站在统一战线。我对你的帮助也并非慷慨的善心，已经有人替你付过报酬，我和我的赞助人都相信，你会做出最正确的抉择，选择你想要的未来。”

我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一个名字含在舌尖呼之欲出，最终只是点点头：“我明白了，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06.光影悖论

告别了司岚的鸽子，我们继续上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临近影之国，污染和异常波动越来越严重，敌人也越来越强大。好在我的灵力也在一直稳步提升，即使没有青金石加持，也能通过召唤画灵和熟练运用“烈火熊熊”净化法咒解决大部分麻烦。

叶瑄的尾巴非常实用，堪称居家旅游出行必备品，经常能在战斗中给予出其不意的一击，解我的燃眉之急，但是他也有许多做不到的事情，比如说攀上挡在我们面前鹰噩岩的峭壁陡壁。

最后的解决方案是叶瑄变化为缩小一号的狐狸原身，我在浮空术和画灵的帮助下带他爬上崖壁。虽然有几分不情不愿，叶瑄最终还是变回了狐狸，身手敏捷地窜上肩头，一口咬住绕了脖子一圈的蓬松狐尾，眨巴着眼睛看着我。

我的心脏被瞬间击中，他真是太可爱了。平心而论，小狐狸叶瑄就和我收藏的关于他的诸多画灵一样，“花瓶”但能激发无限斗志，对于“美貌即力量”这句话有了更深刻的理解。日常相处过程中，叶瑄对我一向温柔绅士，却也很少能看到他示弱的样子，没想到有一天“可爱”这个词也可以形容这个强大的男人，偶尔换个身份相处果然能带来不少惊喜……

“你一直在偷偷看我，很喜欢我变成这个样子吗？”叶瑄咬着尾巴在我耳边含糊的发问把我跑越不正紧的思绪拉了回来，热气渐渐用上了脸颊，一时在诚实点头还是羞涩摇头间徘徊不定。

好在，此时我们已经临近岩壁顶层。呈现在我们面前的并非想象中乌云压城的暗影之都，而是光。烈日炎炎下是一望无际真正的荒漠，土地龟裂出几条交纵的小道，滚滚热浪将远处零星点缀的仙人掌烘托得起伏不定，远处隐隐能看到城镇的轮廓，以及……有什么粉红色的迷之生物直直朝我们冲过来。

是火烈鸟！！还有坐在火烈鸟身上努力控制缰绳的……是罗夏！！

罗夏一身利索的西部牛仔装，腰间挂着水囊，别着火烈鸟羽毛的牛仔帽压着一头潇洒金发，额头隐隐有汗珠浮现，周身充斥着自由而热情的活力感。

“惊扰到你了，美丽的小姐。”罗夏驱使着火烈鸟走到我们面前，摘下牛仔帽对我彬彬有礼地鞠了一躬，“我的搭档总是对新鲜的事和人充满了好奇心，我是旅行商人罗夏，这是我的搭档阿烈。”

“嘎嘎——”阿烈顶着一头乱七八糟的毛发又向我们面前探了探，热情地打招呼。

“你好罗夏还有……阿烈……“我摸了摸阿烈大大的脑袋，”我……呃……也是旅行商人，不过还是新手，第一次来到影之国，听说这里有世上最繁华的皇宫和能击败魔女的教会，特来寻找商机。“我试图在不暴露身份的同时，将话题引向净化仪式，见多识广的罗夏一定知道不少事情。但是紧接着就发现了自己言语中的漏洞，相比于驮了两个鼓鼓囊囊袋子的火烈鸟，我两手空空只有一只小小背包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商人。

“嗯……我是做皮毛生意的”我努力压下挣扎着想从小小背包中探出脑袋的芭啾，指了指狐皮围脖试图补救。我的狐皮围脖却突然向着火烈鸟身上的两个袋子窜去，锋利的狐爪撕开了口袋，一颗颗灰头土脸的石头从口袋中滚了出来，阿烈也因为受惊叫了起来，场面一度十分混乱且尴尬。

“真是非常新鲜的皮毛，美丽的商人小姐。不过我们都很清楚，商品的价值从来不能仅仅根据大小和外貌来评判。”罗夏善解人意的替我们解围，似乎意有所指。

叶瑄不会平白无故出手，说明那些其貌不扬的石头的确藏着秘密，我们各怀心思决定结伴而行，向着双方此行的目的地影之国出发。

相比于我这种冒牌商人，罗夏则更像一位真正的导游，对奇闻异事侃侃而谈，风土人情如数家珍，他风趣幽默舌灿莲花，穿插着自身凭借聪明才智躲过危机的奇妙经历，一切都让他显得生动无比。我也渐渐卸下心来，当初听闻影之国可疑皇帝时我是怀疑过他的，毕竟罗夏抽中皇帝牌的几率实在是太高了。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始终对魔女或仪式避而不谈，被问到商品为什么是普通石头的时候，罗夏玩世不恭的目光终于有了几分变化。

“你知道伫立于烈焰普照之地的国家为什么叫影之国吗？”罗夏的语气中不自觉带了几分讽刺，开启了另一个话题，“‘圣光永世，光耀永恒’是影之国国教光辉教会的教义，而人们不知道的是，越是光亮的地方，越是会刻下黑暗渊薮。”

光影关系是绘画的基础知识，但是罗夏显然另有深意。

“这些石头看起来其貌不扬，”罗夏的语气又恢复了轻松，随意抛接着其中一块，“其实它们来自厄其多斯火山深处，就是那座传说中魔女施展火焰魔法形成的火山，这些石头随着喷薄而出的岩浆流出，经过百年冷却凝固，有传言说这些石头蕴藏着引发奇迹的力量，而这些石头也寓意着突破和自由。”

我的目光随着罗夏手中的石头上下起伏，不由好奇地问道：“你也相信这个传说吗？”

“我不相信传说或者神迹，无论是魔女还是教会都不可靠，自由需要自己去争取。但是贵族老爷们愿意为此买单，罗夏就会将它们列入我的商品名录。”随着罗夏轻描淡写的回答，我们也来到了影之国城门口。

罗夏显然是影之国的常客，在他与门卫的热情寒暄下，我作为商人罗夏的好友几乎没有受到任何盘问就被放行，事情的发展顺利得出乎意料。

“这真是一段短暂而美妙的旅途，虽然很希望能邀请您共进晚餐，但是我今晚已经有安排了。”罗夏遗憾地耸了耸肩，潇洒翻身跃到阿烈身上，向我们挥了挥手告别。

“很高兴遇到您，有趣的小姐，希望下次相见，能见到您真正的风采。”

07.玫瑰花与三个愿望

告别了谜语人罗夏，我们匆匆向着塞克瑞斯伐斯大道出发，净化仪式将在今晚举行，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希望那位花店老板不要过多难为我们。

“我也曾听路过的旅人谈起过那种石头，不过他们说那些石头是魔女的法术残留，有古老箴言预示，一旦魔女再次降临，烈焰将焚尽一切，一切也将在烈焰中重生。”变回人形的叶瑄告诉我他的所闻。没有更多线索，我们只能将罗夏和石头的事情放在一边。

我们刚转过塞克瑞斯伐斯大道街口，就看到一群人围在一栋带着小花园的独栋小楼外，似乎在争吵些什么。

“格朗宁先生想要二等伯爵爵位，却只需要交出夫人一头长发，而我只是想要两张拉维斯加音乐厅一等席门票和妻子一起观看演出，却需要付出十斗人鱼眼泪化成的珍珠，这简直毫无道理。”一位矮个子绅士对着花园中的主人暴跳如雷。

而花园的主人——路辰身着干净利索的白色礼服，手持有着繁复花纹的修枝剪，无动于衷道：“我的玫瑰只能实现等价交换的愿望，这就是你愿望的代价。”

得到玫瑰的格朗宁先生和空手而归的矮个子绅士或心满意足或愤愤不平离去，周遭的人群才渐渐散去。隔着满园姿态各异的鲜艳花朵，我们的目光终于对上。看到我的那一刻，路辰显得有些惊讶。他放下手里的剪刀，打开栅栏门向我们走来。

“冒昧打扰，这位小姐，无论您为何而来，是否能请您来我的小花园坐坐，或许我们可以一起喝杯茶？“

我对于路辰热情的邀请甚感欣慰，很自然跟着他来到花园深处的茶几边，叶瑄也跟了上来。路辰似乎对这位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有些不满，看在我的面子上终于没有说什么。滚烫的开水倒入装有玫瑰花茶的玻璃盏，热气伴随花香迎面袭来，和满园春色交织在一起，好像一下子回到了琴宁岛岁月静好的旧时光。

可能是那套白色礼服太过眼熟，我终究没敢将茶水入口。

“我有些好奇，为什么要对刚才两位绅士的愿望提出不同难度的交换条件呢？”我试图以一个轻松的话题开始这场谈判。

“如我刚才所说，我的玫瑰只能实现等价交换的愿望。”他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道：“穷困潦倒的格朗宁先生获得伯爵爵位后很快就会被卷入贵族之间的争斗，并且成为牺牲品，落得妻离子散的结局，而阿尔曼先生——就是那位矮个子绅士和他的妻子今晚会因为家中意外失火而双双遇难，而两张音乐会的门票刚好可以让他们逃过此劫，十斗珍珠买两条人命算不得奢侈。人一生能满足的欲望是有限的，而我本人曾经坚信，愿望交换从来不会让一个人更幸福。”

我没想到第一个话题信息量就这么大，原本以为路辰的能力类似于许愿神灯，他居然是预言系。

“可是当我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失去了对未来的一切预知。长久以来，我虽然是愿望交换的主持者，却从来没有不不被允许有自己的愿望，可是看到你的那一刻，我突然有了自己的愿望，我有一种迫切的希望，希望能帮助你实现你的愿望。“路辰隔着茶水朦胧的热气向我微笑，他的目光澄澈而迫切，我的心却渐渐沉了下去。

“你刚刚说，愿望需要等价交换，那么实现我的愿望，需要付出什么？或者说你要付出什么？”

路辰却只是起身从满园春色中剪下三支开得最饱满繁盛的玫瑰，交到我手上。“如果没有你，我原本就不曾拥有愿望，对未来无所不知是一种枷锁，或许你是解开这场永恒诅咒的关键。”

责任和立场让我别无选择，只能接受他的馈赠，一如既往。

08.永生与自由

离开路辰的小花园时天色已晚，我们匆匆赶到皇宫晚宴门口。第一只玫瑰幻化成为绣着金色暗纹的邀请函，我们随着参加晚宴的猎人们一起进入仪式会场。

晚宴并没有想象中的美酒、佳肴、华服和歌舞，它的本质依然是一场仪式，一场千之帝国的能量收割仪式，甚至是为诱捕我而设置的陷阱，这一点在我看到高台上身着华服的皇帝罗夏时彰显无疑。

“各位英勇的猎人，我们欢聚于此地，为了征讨我们共同的敌人——魔女。”罗夏的表情似笑非笑，站在高处向着众人遥遥举杯。

“混账暴君罗夏，引起我们家乡异变的种子就是从影之国皇宫流出去的，少把一切推到魔女身上，皇帝和教会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今天我就是来替死去的族人报仇雪恨。”人群中突然爆发出怒喝，紧接着是一阵附和。看来群众的眼睛果然是雪亮的，民间尚存明理之士。

“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你们曾经信仰魔女，认为传说中的造物主会给你们带来丰饶与胜利，祥和与安宁，”罗夏并没有对突如其来的搅局者表现出意外，声音依然慢条斯理，“可是事实上，直到你们族人流尽最后一滴血，她依然没有出现……“

罗夏的目光穿过人群陡然向我和叶瑄射来，目光中的寒意与杀气让我心中一寒，他不是罗夏，他是……

“神明早已抛弃你们。”执政官的声音斩钉截铁。

四周突然响起尖锐的响声，眼前的画面模糊而混乱，有黑色的影子从四面八方延展而来，身体出现强烈的失重感，似乎即将坠入深渊。

“而你们，踩踏着族人的鲜血，背弃信仰，抛却过往，怀着族人恨意凝练的‘魔女之秽’，一步步走到这里，是为了财富？”

周围的声音越发嘈杂混乱，兵戈交接声与嘶吼哭喊声震得我头疼，但执政官的声音依然清晰可闻。

“是为了地位？”

四周变为一片冰天雪地，森森寒意另我动弹不得，远处走来一个熟悉的人影，是我自己！画面中的自己浑身散发不详的黑气，目光呆滞，神情恍惚却坚定向着冰雪另一端走去。

直到被几乎隐没在冰雪中的身着冰雪礼服的叶瑄一剑穿胸刺过，我的胸口也随之一痛，鲜血洇湿黑色的裙摆，叶瑄抱住我摇摇欲坠的身体，将我身上黑色的气息渡到自己身上，然后在我耳边低低诉说着什么。分明看不清口型，听不见声音，我却能清晰的理解，他说：“别怕，我们会在故事的起点重逢。”

“是为了报复背叛？”

画面一转，叶瑄身着白银骑士装与另一端的罗夏遥遥对峙，他面无表情地幻化出两只冰蝶，冰蝶挥舞着轻盈羽翼进入时空裂缝，我知道它们将穿越星海来到我的身边。

“按照约定，我会将她引来，她独有的创造能力和时空之轮的回溯能力，可以让这个世界徘徊于生死之间，在循环中产生大量可供收割的情感能量。而相对应，在你满意之后，你要解除我身上的污染，帮助我重返帝国获得中枢的信任。毕竟，只是一段时间的失联，凭你的地位，任何理由都可以搪塞过去。”叶瑄的声音显得遥远而陌生。

“还是为了获得永生？”

猎人们渐渐陷入癫狂，纷纷取出“魔女之秽”投入会场中心巨大沙漏，争先恐后向着装载着能量的沙漏跪拜叫嚷。

“魔女抛弃了我们，是她先背叛我们的！”

“我们要永生！永生！”

“圣光永世，光耀永恒！”

我几乎迷失于这片充斥着恶意的情感海洋，直到手臂传来尖锐的疼痛感。模糊的视线清明起来，叶瑄放下我的手臂，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鲜血，又试图帮我捂住耳朵。

“看来，我们的敌人——魔女小姐已经自投罗网了。”执政官的声音甚至带了几分愉悦。

“抓住她。”在他轻描淡写的命令下，猎人们向着我和叶瑄围了过来。

我咬牙抽出了第二只玫瑰。冰雪铸就的玫瑰花瓣护盾在我们身边延展，将一切危险和恶意隔绝在外，花托自我们脚下升起，花苞很快将我们托举至空中，离逃出生天只有一步之遥。黑影却从四面八方以迅雷之势向我们袭来，冰雪花瓣承受了几次黑影撞击，终于产生了裂痕，而以现在的速度，绝对无法摆脱黑影的追击。

罗夏依然稳坐高台王座，好整以暇托着腮，似乎在观赏困兽犹斗。突然，他的表情变了。

“嘎嘎——”一头火烈鸟像一枚旋风炮弹从偏殿冲了出来，向着装满能量的沙漏奔去，身上还背着两个鼓鼓囊囊的包裹。

“拦住它！”罗夏向着失智的猎人们下令。

阿烈在猎人们围追堵截下四处奔窜，渐渐显得力不从心，火红的羽毛四处飞舞，嘎嘎的叫声变得尖锐。

“还记得我说的吗？在古老箴言的预示中，一旦魔女再次降临，烈焰将焚尽一切，一切也将在烈焰中重生。“

“我很高兴，能与你的相逢、相伴，相爱。”叶瑄的声音突然响起，有什么温软湿润的触感在我唇上一触即分，在我还未反应过来之前，他变身为紫红色的狐狸从玫瑰花瓣缝隙中蹿了出去，一头扎进下方人群中大咬四方，紫红色的尾巴化为钢鞭，为火烈鸟扫出一条通向自由的死亡之路。

“不——”我曾经为和叶瑄的心意相通而欢欣雀跃，此时这份心有灵犀却有如一把凌迟的刀，将我的心割裂。可是我必须要有所作为，这是我的战友，我的伙伴，我的爱人用生命为我换来的选项。

“烈火熊熊！”

曾经运用得无比娴熟的法咒此刻晦涩拗口，传说中寓意着自由的石头被法咒激活，随着阿烈的纵身一跃将沙漏中能量瞬间点燃，巨大能量伴随着冲天热浪将玫瑰花反推出去，黑影再难触及，而我的脚下也成为了埋葬一切的火海。

09.间章

商人兼皇帝罗夏坐在被火海包围的王座上看着这一切，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执政官在沙漏被点燃那一刻就匆忙离去，他终于拿回了这具身体的控制权，或许也即将从无限循环的噩梦中夺回这个世界的自由。

罗夏回忆起那位身着白银骑士服的神秘银发男子，他向自己详细阐述这种石头的用法、来源、以及如何在被夺舍间隙以云游四海的旅行商人的名义骗过执政官，并交代在命定之人到来之前耐心蛰伏，伺机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谁是命定之人？”

“当你见到她时，你就会认出她。”

罗夏回忆起少女俏皮的笑容，喃喃道：“果然是见之难忘的绝佳的风采。”

10.玫瑰小姐

“小魔女，你还好吗？”接连的变故让芭啾也感到了不安和难过的情绪，接二连三的分别和死亡令我神情恍惚，紧紧抱住这个一直陪伴在我身边的使魔。

玫瑰花包裹着我们被冲向天际，随着夜风飘了一阵，最终落在一处院落。

“是你来了吗？玫瑰小姐？”不远处传来路辰虚弱的声音。

此刻，我才从失去叶瑄的恍惚中回过神来，发现路辰隐没在花园的暗处，一旁微弱的烛光将他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影影绰绰似乎随时会消失。

“路辰你怎么样？”我试图向他靠近，可是冰雪玫瑰并没有打开的意思。

“很抱歉，我现在可能看不见你了，而我也不希望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希望我们对彼此的记忆，永远停留在下午的茶会。那是我拥有愿望的时刻，玫瑰花也会记住这一刻的美好。”

“我知道你现在最想见到的人并不是我，但是我依然自私的想再见你一面……或者只是听一听你的声音。”

我努力压下哽咽的声音，泪水却再也控制不住。

“你哭了吗？玫瑰小姐，很抱歉，这不是我的本意。我会送你去见你想见的人，但是记住，这是路辰对玫瑰小姐的心愿。”

“我会亲手结束这一切，以后你一定会实现许多许多属于自己的心愿。”我向路辰保证，语言却如此苍白无力。

“可是那些心愿都与你无关了。”随着玫瑰花瓣的破碎，巨大冰鸟自碎片中诞生，托起我奔向下一场离别。

“再见了，我的玫瑰小姐，我的……心向往之……”最后几个字轻轻飘在空中，被夜风吹散。

11.起点与终点

冰雪飞鸟将我带到旅途的最后一站，这是故事的终点也是起点。我从离开时的窗口翻身而入，冰鸟在我身后化为齑粉。

“欢迎回来。”身着冰雪礼服的叶瑄已经在桌边等我，桌上放着还冒着热气的可可和新鲜出炉的草莓土司。他依然对我温和地笑，仿佛我只是从一次普通的外出采风中归来，而他像之前无数次那样，早早备好了晚餐，准备与我分享这一次远行的感悟。无论在外面经历了怎样波澜壮阔，他的牵绊都是我执着返程的坚定信仰。

“我这一路经历了很多，也知道了你曾经做过什么。”

“对不起，叶瑄，让你独自承担了这么多，让你不得不一次一次……亲手杀死我。”

“不必道歉，我知道，这一路你也经历了许多悲欢喜乐，生离死别。”叶瑄将草莓土司向我身前推了推，示意我趁热解决。

“这个世界本是由你和叶瑄共同创造，而我源自你童年的梦境，成为这个世界诞生的第一个人物，本来我是无权越过造物主，但是叶瑄在之前将他的权限交给了我，这样就可以将你从这个被污染的世界剥离开。”叶瑄将真相对我娓娓道来。

“但是如果只是这样，我们仍然无法摆脱已经定位到这个世界的千之帝国的追捕，这个世界也最终将死于污染和收割。”

我想起了曾看到的画面，那些应该都是执政官想让我看到的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暗指猜测一切的开端是叶瑄被帝国追踪到了。

“由于叶瑄也被污染，所以他假意和执政官达成协议，以回归帝国为交换引我到此处，目的是为了让我改变这个局面？可是叶瑄都做不到的事情，我又能做什么？”

“我以前就说过，你拥有无限可能，独一无二的创造能力可以让这个世界从帝国的循环收割中得到解脱，获得新生。而新生的世界将脱离于你的梦境，成为真正独立自由的世界，困扰所有人的污染也将不复存在。但是创世需要足够强的实力和坚定的意志，之前几乎每一次你都在达到终点前都会被污染，所以我们需要对污染源的暂时压制。”也就是影之国皇宫埋葬一切的火海。

这就是仪式幻境中我一次次被叶瑄杀死的真相，他将独自负担所有污染和记忆，倒转时间沙漏，将故事的起点和终点相连，只为让我得到一次次轻装上阵重头开始的机会。

“很抱歉不能提前告诉你真相，因为创世的意志来自于旅途本身，这一路所遇所闻都将成为不再迷失的坚定力量，而且你的灵力本身也需要得到锻炼，我想没有青金石的加持更有助于你获得成长。”叶瑄像是循循善诱的长者，在背后默默帮助着我，却又给予我选择的自由。

“你做的很好，”叶瑄欣慰地笑笑“所以你现在只面临最后一项考验，拿回这个世界的控制权。”我一下子抬头看向叶瑄，希望并不是我所理解的那个意思。

叶瑄却对我的目光不躲不闪，无声的对峙在两人之间蔓延。最终，我避开了他的目光，拿起桌上的草莓土司，小口小口咀嚼，泪水啪嗒啪嗒落下。

“似乎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我总是在哭。”我的声音有些含糊和哽咽。

叶瑄从身后抱住我，轻轻啄吻我眼角的泪水，像是我小时候那样安慰我。

“没关系，这是成长的泪水，你已经不再是躲在衣柜里不肯面对世界的小孩子了，你是能创造世界的大姑娘了。”

所谓成长，就是在一次次相遇与离别中沉淀下来的记忆。

我颤抖着将冰锥刺入叶瑄胸膛，与我的童年彻底告别。无论万千平行宇宙中存在多少叶瑄的意志体，他都是我与这个世界初次接触的窗口，这个避风港在我身后无声守候过多年，如今这个港湾终于要永远对我关闭，而我自此之后，只能一路前行。

他的身体逐渐破碎消散，临别时，他吻住哭得泣不成声的我。

“别哭了，我们很快就会重逢。”

12.真爱之吻

我从叶瑄消散的地方捡起一片形状奇特的镜子碎片，沿着阶梯缓缓步上顶层阁楼。曾经阻拦了我三天的大门被这把特殊的”钥匙“轻易打开。

大门的背后是一片冰封世界，风雪阻隔了视野，隐约可见徘徊巡视的冰蝶。

“情况有些不对劲，这些冰蝶怎么还会主动攻击？”芭啾试图拦住往前冲的我。

而我只是回头对芭啾说了一句话，让它留在门外，就继续向前奋进。

我知道这些冰蝶并不是叶瑄对我的阻拦，而是他对我的考验，确保我有足够能力将世界推翻重建。狂风吹得我几乎寸步难行，而他的气息成为白茫茫世界中唯一的真实和确定。似曾相识的场景让我回想起了叶塞大陆，只不过那时候我们各自怀着难以明言的心事，对我们的未来充满未知和迷茫，和即将背道而驰的惶恐，即使共乘一骑也是咫尺天涯。

如今我们早已相依相爱，相知相伴，即使远隔浩瀚星海，我们也终会重逢。

终于，身着精致白银骑士服饰的叶瑄出现在我面前，如同台风眼一般，周身三尺平静无风。他安静地躺在雪地里，身边放着我的青金石，一如我梦中曾见过的场景。

我轻轻地走过去，单膝跪在他的身边，轻轻吻上他的唇。

童话故事里，真爱之吻总会创造奇迹。随后后脑勺被按上了一只手加深了这个吻，我们唇齿纠缠，无声诉说着对彼此的思念。最终，在我即将呼吸困难前，叶瑄放开了我，我对上了他紫罗兰的双眸，他澄澈双眸中映出我的剪影。

这真是我此生见过最绝美不过的风景。

13.尾声

叶瑄将时光之轮幻化为通体雪白的飞马，向我伸出手邀请我公乘一骑，我们从空中巡视这个新生的美丽世界。

迷雾森林雾气散尽，新生的翠嫩枝丫破土而出，猎户唱着山歌迎接黎明的降临。宽敞整洁的大道上往来商旅络绎不绝，热爱冒险的青年背起行囊上路。清晨的露珠从娇嫩欲滴的玫瑰花瓣边缘滴落，被一双素手接住。几只灵巧可爱的白鸽围绕在我们身边，诉说无声的祝福。

这是我想要的世界，而这个世界即将创造更多奇迹。

”虽然勉强搭建出新世界的雏形，但是许多地方依然不够稳定。“我对自己的作品有些担心。

”这是你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创造世界，不必担心那些细枝末节，一个独立的世界会自己成长，形成逻辑严密完整的世界观，最终发展为独立的文明。“叶瑄一如既往对我的所有作品都给予高度评价。

我却有些不好意思，”没有想到叶瑄会这么相信我。“

叶瑄看了我一眼，唇边温和的笑意不减。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承认当我发现自己被帝国追踪到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远离一切和你有关的世界，等我摆脱危机后再回来找你。”

“但是一想到你在琴宁岛会在焦虑中独自等待，甚至会为了来寻找我而冒险，我就改变了注意。我知道在漫长岁月中寻觅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永远不会体会到。当然，我猜想也许你也更愿意与我共同面对危机。”叶瑄平静的语气下暗流涌动，轻描淡写带过下决心时的辗转挣扎。

“我很高兴叶瑄能这么想，而不是一遇到危险就把我远远推开。”这让我感到自己被叶瑄放到一个平等的地位，而不是被守护被照顾的对象。“我知道想要的结局从来不是通过等待得到的，很感谢你永远给我选择的机会。”

一时间胸口充盈着许多复杂的情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叶瑄凑了过来，亲了亲我的嘴角。

“我知道，我也爱你。”

叶瑄的胸膛宽敞而温暖，能抚平旅途中一切伤痛和疲惫。我们曾有过无数更为缠绵悱恻水乳交融的夜晚，可是都不如这一刻亲密无间。更多威胁和危险伫立在前方，也许未来我们将会面对更多更严峻惨烈的挑战，但是这一刻的心意相通将成为彼此最坚定的力量。

童话故事走到了结局，可是我和叶瑄的旅途仍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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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在芭啾大神的英勇奋战下，魔女打败了邪恶的恶龙，创造了全新的世界。”芭啾手舞足蹈地给围绕着它的一群孩子们介绍新世纪创世史。

“谁要听这个了，魔女和白银骑士最后去哪里了？”孩子们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芭啾因为被打断而有些不满，嘟囔了几句后，突然想起了魔女在步入风雪前最后对它说的话。

“他们呀，少女和白银骑士永远在一起。”

 

 

全文终

22/03/31

（正文字数：19,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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