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马克·里欧纳德（Mark Leonard，泛欧智库欧洲外交关系委员会主任）

来源：2022年5月30日捷克网站Project Syndicate（原文链接）

原题：The decline and fall of Davos man

 

已故的哈佛大学政治学家塞缪尔·亨廷顿（Samuel Huntington ）在 2004 年曾提出了“达沃斯人（Davos man）”这一词语，用来描述每年在瑞士达沃斯举办世界经济论坛，并积极推广全球化的精英群体。他总结说，这些达沃斯人追求的是国与国之间的边界消失，政治逻辑被市场逻辑取代。

 

但是，“达沃斯人”这个概念在此后至今的14年里走得并不顺利。自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以来，世界各地的人们在越来越多地考虑国内政治因素、而不是经济利益、经济逻辑，这一趋势在2016年英国脱欧公投和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时达到了高潮。

 

而在今年的世界经济论坛达沃斯年会上，与会者不得不面对比国内政治更大的挑战——地缘政治的回归。今年世界经济论坛的主题是“历史转折点”，这意在表明，“历史终结论”的说法已经彻底步入终结。虽然世界经济论坛的精神一直是在追求“同一个世界”的过程中加强合作，但今后的各种新议程却必定会集中在冲突和分裂上。

 

在浏览了今年世界经济论坛的议程之后，人们很容易看到，今年已经找不到一场自由贸易协定的专题讨论会，反而举行了多次关于经济战的会议。很多专题论坛和讨论会都是有关俄罗斯与西方关系、中国与西方关系、中国与邻国关系等等，全球化的任何一个方面都没有幸免于新的地缘政治冲突的影响。政治和商界领袖正在努力应对这样一个事实：我们现在生活在一个中央银行储备可以被没收、商业银行可以立即与 SWIFT 国际支付系统断开连接、私人资产可能被没收以支付国家重建费用的世界（译注，这些都是西方对俄进行经济制裁的做法）。 .

 

俄罗斯普京对乌克兰的侵略战争在今年的会议上显得尤为突出。开幕式上，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身着他现在已被公众很熟悉的那套军装，以视频形式发布讲话，谈到当今世界正在被一个沿着基本价值观的断层线所分裂。达沃斯有一个场馆叫做“俄罗斯之家”，过去几年经常被俄罗斯代表团用来举办派对和社交活动，现在被乌克兰活动家和捐助者改造为“俄罗斯战争罪行之家”，并举办了一场展览，呼吁人们关注俄罗斯在乌克兰的暴行。

 

与此同时，会上关于气候变化的会议也不仅仅只是关注巴黎气候协议的脱碳目标，还关注乌克兰战争、当前全球能源危机、粮食短缺和通货膨胀之间的联系。例如，德国副总理罗伯特·哈贝克（Robert Habeck）与印度石油和天然气部长以及一家石油公司的首席执行官举行了嘉宾对谈，讨论欧洲和印度是否可以停止使用俄罗斯的石油和天然气，但同时又不影响各自的经济。

 

就连关于移民的专题讨论，也不再像前几年那样主要针对技能培训问题——而是围绕难民的武器化问题。会上一位乌克兰议员警告，普京的目标是“将移民转变为‘混合战争2.0版’，希望将数百万乌克兰人赶出家园可能导致欧洲崩溃。”

 

在关于技术未来的专题讨论会中，一位日本高级政策制定者讨论了地缘政治如何改变市场与国家之间的关系。在过去，互联网等创新最初是由国家开发的，然后由私营公司接手。但是，今天，人工智能、量子计算、无人机和其他技术反而是先由私营部门开发，然后被国家武器化。因此，出口管制和技术转让限制已成为国家安全的基本要素。

 

但所有议题中，最焦虑的是人们对新冷战的恐惧，因为这将意味着全球化世界的彻底终结。欧洲和北美以外地区的很多领导人虽然同情乌克兰，但拒绝将这场战争视为一场关于价值观的全球冲突。他们对普京的对乌作战以及西方对俄的反制措施非常担心，担心这场对抗会通过能源价格上涨、大规模饥饿和市场政治化，加速世界的对立和分裂。

 

此外，对于拜登政府大力宣传的世界正处于民主专制之争的说法，亚非拉的大部分国家也不接受，他们反而担心，这种思维框架会导致世界在意识形态上更加分裂。很多代表一再表示，最担心的是自己不得不在中美之间做出选择。

 

总而言之，今年的达沃斯聚会与我 15 年前开始参加的会议已经完全不同了。现在很明显，虽然达沃斯人对地缘政治不感兴趣，但地缘政治对达沃斯人很感兴趣。原本让世界相互依存、涉及生活的方方面面的很多事情，现在都被拿来政治化、武器化。经济全球化已经被地缘政治对抗替代，这个变化趋势的影响非常深远，甚至远比乌克兰战争本身更重要。

 

声明：文章内容只反映原作者的想法和立场，仅供研究和参考，并不代表译者的态度。

#Mark Leonard# #欧洲外交关系委员会# #Project Syndicate# #全球化# #达沃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