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章：军心归一

 

背景：在质疑与嘲笑声中，方诸顶着兵马与粮草不足的压力，坚持急行军避开对方探查，避免与敌军正面激战，终于在率先发现联军前锋主力踪迹后，埋伏人马歼敌十万，北征军士气大振，但敌强我弱的形势依然没有改变，大捷过后他下令全军迅速后撤，防止敌军反扑。尼华罗联军因未料惨败而暴怒，开始疯狂搜寻方诸的北征军主力。

…………………………雷州•吐火鲁……………………………

撤退的命令传遍各营，让正在摇旗呐喊的笑容戛然而止，将士们赶紧收拾行囊整装出发。

 

岔路口，急促的马蹄声与脚步声过后，步兵用大捆柳条善后，抹去地上的行军痕迹。

 

步兵甲边低头干活，边小声嘀咕：天天急行军，累死我了，我们又没长马腿。

 

步兵乙还沉浸在胜利的欣喜中，卖力的干活：主公定有他道理，让咱们干嘛就干嘛，你看现在不是打了胜仗嘛！

 

步兵甲：之前说是躲避尼华罗联军，现在明明打了胜仗，怎么还要逃啊？真是窝囊！

 

百夫长压低声音呵斥：瞎嘀咕什么！快点干活！

 

步兵甲：百夫长，你之前不是也说，主公是胡乱指挥累断腿吗？

 

百夫长慌张：我……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了？还有你，以前每次提到敌军都吓得魂不附体，怎么？现在神起来了？

 

步兵甲理亏不语。

 

百夫长：反正，现在打了胜仗就是好事，主公领军有方，咱们才有了活路。以后，少说废话，主公让往东，咱们绝不往西！快干完手里的活，不能让人看出我军行军路线，咱可别掉链子。那个谁，你去把马粪散到另一条岔路上，掩人耳目……

 

…………………………………………………………………………

 

天色昏暗，马上狂奔一路的方诸，终于勒住了缰绳。他面色凝重，脸上没有丝毫喜悦，咬着牙环视四周：各营在此扎寨，清点兵马与粮草。

 

各营立即听命：是………就地扎寨……

 

仿佛此战之后，将士们精气神都提起来了，连声音都比以往洪亮了许多，对方诸由衷钦佩、言听计从。

 

军令下达后，方诸没有下马歇息，而是转去巡营和看望伤兵。

 

清晨，方诸终于巡营完毕，回到自己的营帐外。

 

主帐内外早已布置妥当，军侍与随从们在帐前排开，恭敬等候多时，赶来喂马的老魏，也在其中。

 

方诸的坐骑似乎已经疲惫不堪，步伐明显减慢，在主帐前缓慢停下后，摇了摇马头，扭了扭脖子，喷了几声粗气。

 

老魏本是低着头，不敢犯上直视。以他现在的身份，是不能在方诸身旁伺候的，但熟悉马匹的他，听到战马沉重的马蹄声与急促的喘息声，不自觉的斜着头抬眼看向主公，暗自叹了一口气。

 

军侍连忙上前几步，牵住了坐骑。

 

一日一夜的颠簸，让方诸的旧患被铠甲摩擦的生疼。他紧着眉头，已感知甲下的湿漉漉，定是伤口崩裂又渗出了血迹。

 

下马时，方诸身子有些摇晃，一个踉跄没有站稳，差点儿摔倒，幸亏老魏眼疾手快，箭步侧身扶住了他。

 

方诸转头，注意到这个老兵：你是………是骑兵老营的魏参军？

 

老魏大惊，没想到主公一眼辨认出他，毕竟以他当年的军阶，并不足以让方诸铭记。

 

老魏睁大了双眼，激动的说：公……，一瞬的往昔回忆，让“公爷”二字差点脱口而出。

 

意识到今时不同往日的老魏，连忙收回直视的目光，低头施礼改口：哦……主公，正是属下。

 

方诸搀扶老魏起身，仔细打量起有些腿瘸的老魏。

 

方诸：来咱们进帐细聊。

 

方诸见到老营的故人，格外亲切，邀他一同进帐叙旧，待二人落座侍从奉茶后，便屏退左右。

 

方诸：你怎么不在骑兵营？你的腿？

 

老魏：当年高坪一战摔下马伤了腿，年轻时还不觉得伤重，年纪大了就越来越瘸了，后来主公下令争农，我干脆就去做了治农使，得知主公亲征又重回军营……可这腿不争气，再难上马杀敌了，只能在草料营里喂个马，唉……岁月不饶人啊！

 

方诸目光微凝:是啊，这一算起来，我流殇军来到西南，已有二十年的光阴，我们都不再年轻了。

 

老魏：但主公却是不显年纪的，如今神采依旧，运筹帷幄御敌千里与当年无二，只此一战便杀敌十万，缴获粮草物资无数，光是肉食就有五十大车，将士们也因此第一次开了荤，一个个见到荤腥狼吐虎咽，乐呵的很呐，我军士气大振、军心一统，小伙子们嚷嚷着要与尼华罗联军一较高下呢！

 

刚得大胜的方诸，听到恭维不觉喜悦，反生惆怅：老营的将士们，多被困在吐火鲁腹地，现在敌军势大，我军新兵操练甚少战力不足，只能周旋巧取，不可正面强攻急于求成，且大战后急需休整，一决高下还需时日，但被困的老营将士们一定比我们更难，不知道能不能挺住。

 

老魏：主公以身犯险亲征吐火鲁，已经吸引了联军主力前来对战，为老营的弟兄们争取了转圜余地，我老营将士久经沙场，起码短时间内不至于被全歼。

 

说到熟识程度，到底还是流殇军旧部，更能看懂方诸的心思。

 

方诸站起身来，准备走近老魏，可眼角颤抖的一皱，难掩腰间疼痛。

 

老魏随即也站了起来，紧盯着：公主这是怎么了？

 

方诸摆了摆手：无碍……无碍……你腿脚不便，不必再回草料营，以后就留在我身边。

 

老魏：主公不可，属下已经去退军从耕，如今重新投军，不能为我坏了规矩。

 

方诸的声音严肃起来：事急从权，魏武听令，尔即刻官复原职，帐下听用！

 

老魏：末将遵命。

 

老魏准备退下，又回转开言：全军生死、万民安危全部系于主公一身，您千万保重！

 

方诸先是一愣，然后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从此，魏武恢复骑兵营参将官职，这让早就与老魏熟悉的那些新兵们，惊讶羡慕不已。

 

………………………………………………………………………

 

尼华罗联军战败后，一直未寻到方诸主力踪迹，他们气急败坏，派出大量探子寻找。为了鼓舞士气和补充军备，除了要求吐火鲁纳供外，各国联军搜刮当地民众也越来越肆无忌惮，所到之处公然进城抢掠，强征男丁为奴，抢夺民女为妓，百姓民不聊生。

 

这些与军纪严明的北征军，形成了鲜明对比。

 

方诸的北征军，经过十日急行，开始休整，放慢行军速度。

 

一日晌午，方诸在山中行军，突然看到草丛中有异动。

 

方诸警觉，命人搜寻，下令全军原地待命。

 

将士听令后，新兵张大、刘二和小六子在山坡下的草丛里抓获了两人，押解到方诸面前。

 

只见这二人，一老一小。

 

老人白发苍苍，被吓得不轻，手中拉着满脸是泥的稚童，不敢撒手。

 

方诸：老人家，你们一老一小，为何出现在这荒郊野岭？

 

老人惊恐万分，连连叩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们祖孙二人真的身无分文，您就大发慈悲，放了我们吧。

 

老人哪里分的清这队人马是谁，还以为是碰上了像强盗一样的尼华罗联军。

 

方诸见老者惊慌失措所问非所答，刚准备下令放了他们。

 

这时，稚童蹲下，随手抓了一把土放在嘴里，放声大哭。

 

老人怕孙子的哭声惹烦了军爷，吓得快哭了出来，赶紧用颤抖的手，捂着孩子的嘴巴，并解释：大人们别恼，孩子三天没吃饭了，要不是饥饿难耐，也不会抓土来吃，我们全家只剩下我祖孙二人苟活，准备去临孜城投奔远亲，不巧打扰了军爷们，开恩啊……

 

不起眼处，押解士兵中的小六子，投来同情的目光，曾是难民的他，太清楚饥饿是什么滋味了。要知道，战乱之年，人命如草芥，他为二人捏了一把汗，紧张打量方诸脸色，等待着主公下令。

 

方诸双眉下沉，听老者的讲述而动容，抬头看了看正午的阳光，便命全军原地休整生灶，让人带祖孙下去吃个饱饭，赠粮一车。

 

小六松了一口气，但老人难以置信，愣在原地。

 

老人：什么？不杀我们，还给粮食？

 

方诸给身旁的老魏递了个眼色，老魏将跪在地上的老人扶起，宽慰道：老人家别惊慌，我们不是滥杀无辜的尼华罗联军，我主仁厚德施百姓，快去带孩子填饱肚子，然后领上粮食好好过活去吧。

 

老人反复确认后，才敢相信自己没有听错，千恩万谢，被兵士带去伙营。

 

祖孙二人饱餐了一顿，老人也终于打听清楚，知晓了这是擎梁北征军的部队，而恩赐粮食的正是擎梁君主。

 

…………………………………………………………………………

 

新兵张大与小六奉命送祖孙二人出营。

 

新兵刘二不情愿的将载满整车粮食的牛车，交给了祖孙二人，三人一路回营。

 

刘二抱怨：这灾荒年月，能赏赐顿饱饭就不错了，咱们的粮食得来不易，还分给这两个来历不明的人，谁知道他们是不是敌军派来的探子！

 

张大：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好不容易抓到个人，结果人家不是探子，没立成军功，心里不痛快。

 

小六子听着二人的争论，低头行走，默不作声。

 

刘二听了张大这样说，愤愤不平：哎……我说你这人，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到手的军功说没就没了，你不气？

 

张大：你睁眼看看，人家都吓成什么样了，谁会派个老头儿和小孩儿来当探子？

 

刘二：你……你这人不怪是个打铁的，就像个铁疙瘩，又硬又笨。

 

刘二转头望着似有心事的小六子，以为他也在生气，于是拍了拍小六的肩膀说道：六啊……你说句公道话，这两人是不是可疑，荒郊野岭的是不是想我刺探军机？

 

小六子轻轻闪开了刘二：我觉得张大哥说的对。

 

刘二不甘心：你小子一路都垂头丧气的，难道不是在盘算到手的军功飞了？你以前不是说过，想挣一份军功回去，好给你娘争口气吗？

 

小六子低落又唯唯诺诺的说：刘二哥，我不是在生气，是羡慕那祖孙二人，也想起了全家逃难的经历。我本不是擎梁人，去年大灾，全家二十二口衣食没有着落，从俞林逃到擎梁，一路上真是寸草难存、白骨遍地，见过人骗人、人卖人、人吃人，最后全家只剩下我、我娘还有弟弟三个人活着，如果我们家当年能早点遇到主公这样的好人，该有多好啊……

 

小六子今年才十四岁，是这一帮要好的新兵中年纪最小的，刘二见他说起悲惨伤心事，也不忍再提那祖孙二人，两个哥哥安慰了小六几句，便一起回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