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

推荐BGM：《有我呢》

林十一是一名列车员，和许许多多普通的列车员一样，他每天的工作就是检票，调停乘客矛盾，卖橘子和猕猴桃。
不同的是，这辆列车只会在午夜的时候从空中呼啸而过，上面坐满了前往彼岸的灵魂。

列车试行于三万年前，那时候上车的没什么人，大都是巨头狼、洞狮、披毛犀、肿角鹿之类的动物，块头很大但脑袋很小。
林十一不擅长和这些笨拙的动物打交道，车上臭哄哄的，他默默祈祷有神明从天而降解决这一片混乱。
于是，裴夏拿着狼牙棒从另一间车厢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她熟练的把在场的所有动物都敲晕，绑了起来，并试图把林十一也敲晕。
林十一：不可以袭击列车员。
裴夏：呱啦唔哒啵哒啵。
林十一：我们这边可没有什么把人敲晕就可以结婚的规矩。
裴夏：咔啦啦？
林十一：你是部落的首领也不行。
裴夏：哼。
这是林十一第一次见到裴夏。

列车驶过平静的旷野，耳边的风划散了坠落的星光。
中转站是一棵巨大的树，茂密的枝叶覆盖了整个夜空。
列车员给每个乘客发了一个玻璃瓶子，乘客们把记忆放在瓶子里，又挂在树枝上，这样他们就可以毫无挂碍地到达彼岸。
裴夏熟练地爬到了树的最顶端，她的记忆是金黄色的，像一个小小的太阳。
林十一：太高了，你小心呀。
裴夏：唔咔嗒咔哒咕噜。
林十一：这上面没有橘子，你快下来吧。
裴夏：嘎啦嘎啦哒咕？
林十一：也没有猕猴桃。
裴夏很失望地从树上跳了下来，眉毛扭成了麻花。
裴夏：库库。
林十一：别难过了，下次再见面我给你带。
这个小小的狡黠的山顶洞人这才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月亮，伸出小指头勾了勾列车员的小指头。

后来林十一很久没见过裴夏，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这样的列车，也有很多他这样的列车员，列车每天都在开，可人们并不是总能遇见。

有一天列车长决定在车上卖东西来创收，别的列车员都是卖瓜子和烧鸡，林十一摇了摇头。
列车长：那你想卖什么？
林十一：橘子和猕猴桃。
列车长：有病吧你。
林十一：求你了。
列车长：随你便吧，神经病。

林十一再次见到裴夏已经是一千多年前了。
她变成了一个小妖怪，有一个不太响亮的名号，乱石山碧波潭九头驸马麾下奔波儿灞手下的小泥鳅精，从没作过恶但是还是被一棒打死了。
她黑不溜秋，瘦瘦巴巴的，但林十一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他推着自己的小推车在车厢里转悠，到了她面前时故意停下脚步，大声说道：“要橘子和猕猴桃吗？”
小泥鳅精怯生生地举起手：“多少钱？”
林十一笑了笑：“今天做活动，不要钱，送
给你的。”
碧波潭底吃泥巴的小妖怪这辈子第一次吃到橘子和猕猴桃，眼睛弯得就像三万年前的月亮。

小泥鳅不会爬树，林十一拿过她的瓶子，笨拙地爬到树上，放在了那个小太阳下面。

大概是林十一诚心祈祷的原因，后来他们总是遇见。
有时裴夏是大户人家出逃的小姐，有时候是高墙深宫里的妃嫔，有时候是名震江湖的女侠，有时候籍籍无名地过完一生。
当然，她也不总是那么幸运能投到人胎，更多的情况，她是一只杂毛小猫，是一只扬子鳄，是一只52Hz的鲸鱼，还当过一段时间田鼠。
唯一不变的是她那双月牙似的眼睛。

林十一觉得，只有让自己快乐的一天才能称得上一天，否则只算是消磨时间。
他机械的重复着列车员的工作，直到某一天，某个自己也无法预知的一天，给一个穿过时间，阔别已久的乘客递上橘子和猕猴桃。
所以，裴夏的一天是24小时，林十一的一天是裴夏的一生。

21世纪的时候，林十一休了一个长假，他兢兢业业地工作了三万多年，换来了一百多年的假期。
他在现世的样子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在地铁上与裴夏久别重逢。
在命运之神杏仁一勺的安排下，他们像偶像剧里一样一见钟情。
他们在晴天滚下草坡。
在下雨的日子踩过水洼。
在雪天把手塞进彼此的口袋。
林十一本来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这辈子过完，或许下辈子也过完。
直到列车长打电话给林十一：你不能再和她在一起了，你是阴差，她是活人，你要是执意和她在一起，她可能就没有下辈子了。
林十一终于明白裴夏为什么总是身体不好了。

离开的那一晚，林十一和裴夏在阳台上看月亮。
裴夏：月亮好圆。
林十一：今天会有月偏食。
裴夏：乱讲，你又不是天文学家，怎么会知道。
林十一：因为我会仙术。
林十一提前拜托天狗咬下一块圆月，月亮慢慢变成月牙，和裴夏的眼睛一样。
天狗咬着咬着觉得鼻子痒痒，打了个喷嚏，于是黑夜中又布满了碎碎的星光。
裴夏看着天空傻乐，不一会儿就靠着林十一的肩膀睡着了。
林十一拿出一个玻璃瓶，取走了裴夏的一小部分记忆。
他不打算把玻璃瓶放到树上，因为这是属于他的太阳。

林十一提前结束了休假，列车长问他剩下的一百多年假期怎么办，他说能不能加在裴夏的寿命上，让她活两百年，破一下世界纪录。
列车长有些为难。
林十一说为难就算了，那满足我几个要求吧。
林十一掰扯着手指头。
希望她这辈子别生病。
希望她能发一些财，不用大财，小财就行。
希望……希望她一个人的时候也可以坚强。
列车长答应了。

林十一回到列车上，继续当列车员，检票，调停矛盾，卖橘子和猕猴桃。
日子一天天向前，列车一遍遍来回。
某天他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登上列车。
她这辈子没受过苦，眉眼间还有从前少女时代的痕迹。
林十一笑了笑，从小推车上拿过一个橘子和一个猕猴桃递了过去。
今天列车有活动，橘子和猕猴桃免费哦。
他转身离开，却被叫住。
列车员先生，我们认识？
林十一没有回头，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
是啊，我们曾看过同一轮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