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斯的视线落在猫包里趴着打盹的猫身上仔细辨了辨，脑子里甚至不切实际地漫想道：这猫长得和顾持钧确几分相似，应是亲骨肉无疑——等下。

徐斯猛地顿住，回神，看向坐在对面老神在在嘬咖啡的顾持钧，后者一脸坦荡地任他盯着瞧，嘬完手里的咖啡还颇有余裕地分出眼神来给徐斯，挑了下眉。

徐斯知道，顾持钧这表情是在讲：有话直说。

近十年未见，顾持钧变得不多，甚至可以称得上别来无恙，至多是眉宇间气质更具凝练，而且……徐斯把目光再一次挪到猫身上。

和猫越来越像了。

两人对坐无言片刻，到底还是徐斯开口：“这猫。”

“她有名字，叫汤圆。”顾持钧一句话说得看似稀松平常，但细察起来难免有几分嘲弄，“徐总贵人多忘事啊。”

汤圆二字一出，瞬间把徐斯的记忆拉回十年前的某天。

是日正值元宵，徐斯下班得早，便穿上围裙钻进厨房洗手作羹汤。刚往锅里下了包汤圆就听到玄关有动静，徐斯绕出来一看，顾持钧将将进门，怀里还抱着只不知从哪捡来的冻得快没气了的奶牛幼猫。

两人之前没伺候过小动物，又都是少爷出身，兵荒马乱了大半个晚上才把小猫从鬼门关拉回来。看着拿针管给小猫喂奶的顾持钧，徐斯抹了抹脑门上的汗，冷不丁想起来被他忘在厨房八百年的那锅汤圆。——幸好当时徐斯百忙之中还能抽出一点空来把火关了，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眼瞧着徐斯端出来的煮糊成一锅的黑白汤和眼前黑白相间的小猫，顾持钧直截了当地给猫定了汤圆的名。

本来两人一猫的生活应该顺风顺水地过，没成想顾持钧却突然杀了徐斯好大个措手不及，分手分得干脆利落，理由找得冠冕堂皇，只把尚沉浸在顾持钧前一天那句“这样真有家的感觉”的徐斯绕丢进死胡同，以致于被断崖式分手了十年还没走出来。

话说回来，徐斯再三看向包里睡觉的猫，试图找到当年那只要死不活的小东西的痕迹。

只是不等他找到，顾持钧这边已经继续开口往下说了：“这次来找你是因为我前段时间找了个宠物沟通师。”说着，他将手神进猫包，搭在汤圆头顶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揉揉摸摸。

“嗯。”徐斯已然被噩梦摧残得宠辱不惊，别说顾持钧现在是摸着猫跟他讲宠物沟通师了，就算顾持钧抱着骨灰盒说自己找了个宠物通灵师，徐斯都感觉自己能接受良好地听下去。

顾持钧话头不断：“汤圆也有十岁，年纪大了，近段时间一直身体不好，也不怎么爱吃东西。我抱着她去看了下医生，说是她有点抑郁症。”

虽然徐斯很想问“猫也有抑郁症？”，但眼瞧着顾持钧的表情，他不欲半路犯贱，而是点点头，示意自己在听。

“然后我就想着最近宠物沟通师很火，抱着不试一下怎么知道的心态找了一个。”说到这，顾持钧才终于把眼神彻底放在了徐斯身上，“沟通师说，她是想爸爸了。我思来想去，她只有你这个爸爸，至于她生理学上的亲爹……估摸着流浪这么些年，应该早就不在了。”

徐斯隐约从顾持钧这话里听出来点内涵，可不明确，所以他直接挑破：“所以你打算让我怎么做？”

顾持钧间徐斯上道，索性也不卖关子，光明正大地提出要和徐斯复合。

“怎么说汤圆都是当初我们一起救回来的，现在邀请你和我一起汤圆养老送终应当不算过分。”顾持钧话口给得很松，“自然，如果徐总觉得这会打扰你的生活，我也不强求。”

徐斯张了张嘴，知道这是顾持钧在拐着弯骂他前几天那条短信，一时颇为讪讪，但态度却表得明白：“没什么打扰的……那我们是要住一起还是？”

“自然要住一起。”顾持钧想也不想就回答，“还要适当地在汤圆面前秀秀恩爱。”

徐斯眨眨眼，心说还有这样的好事。

“不过等汤圆寿终正寝，咱们就可以一拍两散了。”

……

好吧也不是那么好的事。

徐斯看看汤圆，又看看好整以暇三言两语间定下事项的顾持钧，到底没绷住，问：“你就当着汤圆的面说？不怕她听懂？”

顾持钧挑了挑眉：“不担心，她现在听力衰弱，基本是个小聋子了。”

徐斯：………

我真该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