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零食的时候，看到“法饼”这种东西，想起爷爷。我快不记得他的声音，照片常有，但也只是静态的一张脸，我最容易想起他微笑时候脸部肌肉的走势，我对于他的记忆总是停留在那个表情，和一种端坐的姿势。那个微笑是不对称的，五十多岁中风留下的后遗症，我觉得他走的太早了，这一点点遗憾其实五六年里一丝都没减少，像坏掉的钟摆那样，晃晃摇得更高，特别是在我取得什么成绩的时候。说回法饼，他挺爱吃的，买回来先让菩萨先“食”然后他自己吃一两口就给我吃，因为他糖尿病不能吃多了。我记得这种饼子上总会撒着一层白白细细的糖灰，摸上去就像在摸人的皮肤一样，也很难咬，只有朴素的甜味。我小的时候味觉历史就很丰富了，也不大爱吃，但是爷爷给我，我一定会吃完，这种勉强一直到后来，我经常吃掉一半，就把它搁在衣柜里。直到我上初中，我爷爷给我买带到学校去的零食，每次都买那些他以为我爱吃的，因为我从来没有带回去过，总是吃不了的就分给寝室同学，他每次问我吃完了没有，我都不想说其实留了很多，所以每次每次，我都带着一大堆其实没怎么吃的零食去学校，分掉。写到这里，我还是哭了。昨天我回家看奶奶，她坐在轮椅上喊疼，让我有一种隐忧，那段压力伴随丧失的时间仿佛又回来了。爷爷走之后我再也没吃过那些小零嘴，脑海中倒是常常回忆起爷爷递给我法饼的画面，那层糖灰的触感，那些面粉在嘴里留下的甜腻味，还有他的指甲盖，被咬过的边缘，我无数次躲在那种难过里哭泣，想把现在的窘迫都归结于一个人的离开，因为那是我第一次经历死亡。越哭越发现，这是爷爷留下来的最后一点点甜，我的悲观和消沉得以被收留，被从前的爱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