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过一只小猫。猫是邻居李奶奶送的，她家的猫生了五只崽，就大方地给了我家一只。这猫也没个名字，我就一直“喵喵喵”，叫喵它就过来了，毛很软，亚麻灰，我用纸箱和旧衣服在木柴堆里给它做了个窝，用少得可怜的零花钱给它买小鱼仔，爷爷嘴上嫌弃，却也在它生病的时候，抱着它去乡下小诊所打针，这猫一抓到老鼠，我妈就欢喜得不得了，爷爷不准把大块的鱼肉给它吃，奶奶就偷偷地喂。

我长大，它也长大。

村里小伙伴抱团不跟我玩的时候，我就跟我妈养的大白鹅、小猫一起玩，和动物相处时，我才肯真心换真心。大白鹅养久了也就有感情了，见到生人来我家，就张开它那双洁白的大翅膀，快速地冲上前，橙黄色的嘴呱呱地作势咬人。阳光好的时候，我就搬张凳子坐在晒坪上写作业，猫呢，窝在纸箱里睡觉，大白鹅就围着我慢慢转悠，像一个御前侍卫。

万物终有一死。

大白鹅被当作上门礼物送给了大姨，捉去的当晚就被宰了吃了，炖了一锅汤，大人们拿着筷子、喝着甜甜的饮料，说着展望未来的话，我饿着肚子，摇摇头什么都不肯吃。小猫要死的时候，我是有预感的。有天放学回来，看见它躺在桌布下，胡子被烧掉一半，不似往日那么活泼，也不抓老鼠了，肚子一起一伏，像是等着见我最后一面。它很虚弱，我蹲在地上哭，谁也不能说。

那是个雨天的早上，我打开门，看见喵的身子一半在屋檐下，一半在雨里，它误吃了老鼠药，嘴里吐着白沫，另一只同色的猫守在它身边，时不时拿脚推推它，一直在喵啊喵，我跑过去，它就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现在想来，那叫声里，是不舍，是求救啊。小猫离开后没过多久，我也搬家了，去了一个陌生的小镇，乡下小院里还是有猫的身影出现，奶奶说爷爷太想我们了，家里来过的几只野猫，全给喂熟了，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现在，乡下的院子里有好多小猫了，它们的毛很软，也是亚麻灰，只是，哪一只都不属于我，每一只都陌生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