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ction1.尘封的记忆

想不起来，想不起来那张脸。

那明明是自己在获得新生前看见的最后一张面孔，却怎么也记不起来样貌。

虽然看不清样貌，但李白记得，那个人头上长着两只长长的，黑色的角，在向他的方向喊了些什么。

他是......恶魔吗？是在冲自己说话吗？究竟在说些什么呢？

他统统不知道。

这是他们幸存后的第七年，他和那些逃出来的人们一起生活在这座像废墟一样的城市里，已经两千五百五十七天了。

这里是位于方圆城中的一片区域，离他所居住的地方远隔五百公里。

那是长达整整七年中日复一日的煎熬，这里是闸门之外，不会再有丧尸，却并不是一个值得放心的地方，物资紧缺，人却很多。他所处的位置是安全区，在这里不会出现斗殴、抢劫、杀人等现象，但常年会不时出现停水停电等情况。

他也不记得之前自己是做什么的，只是那年有幸救了一群孩子，路上给他们讲过经历及故事，之后他身边围着的孩子竟越来越多。

虽然不记得很多往事，但他却依稀记得以前那种朝不保夕的感觉。在这里人们起码不用每日担心来自死亡的压迫。

他知道的东西很多，就连一众大人听了都觉得受益匪浅，越来越多从闸门之内带着孩子逃出来的人们把孩子领到他面前。久而久之，人们愿意叫他老师，可他并没拿到通行证，因此不止一次地拒绝，但叫的人太多，也就懒得再提。

今天是一位七岁小朋友的生日，过生日这件事对于安全区的人来说，是再大不过的开心事。因此就算是上学日，大家也会早些来到课堂布置，利用课间时间给过生日的人庆祝。

早晨七点二十五，他开心地看着孩子们准备，不时做做指挥工作。

关于他的生日，之前有个小朋友问过他，可他回答，忘记了。

他并不是不记得了，虽然他的确忘记了很多重要的事情。

他记得在M城过生日的时候，身边是有个人在的。虽然现在身边空空如也，他也记不起那个人是谁，为什么离开了他，可是他隐隐觉得心中痛痛的，解释起来又很麻烦，所以他说忘了。

小朋友或是其他人也就没有再次提起这一话题了。

课间时间到了，蛋糕被拿出，虽然小小一块，样子也更像是面包，但是上面却有小朋友的名字和“生日快乐”字样，名字的位置写着“小幽”。

“小幽，祝你生日快乐。”

他也笑着祝贺，小朋友又长大一岁，总有一天，他会运用自己的力量和这个不太完美的世界对话，拥有更加广阔的天空，收获自己在成长过程中的礼物。

但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隐约觉得熟悉，心跳也好像慢了些，这种场景大概曾经发生过，自己也像是说过类似的话。

但自己说了些什么他不记得了，他只是看见面前有个人，面容看不清。

他只听见对方说——

“祝你便好，不必祝我。”

这句话字字清晰，像是对方用一辈子来说给他听的。

可明明听起来显得那么悲伤，为什么语气里全是温情和爱意呢。

下了课已是黄昏，他觉得烦闷，于是出去散心。就这么踢着石子走啊走，他都不知道目的地是哪里，直到一抬头，发现已经走出很远，天色也已经暗了，星星也开始崭露头角，一闪一闪地冲他招手。

他寻思往回走，这时却看到不远的前方有一妇人在烧纸。

他本来是想回去的，但是这时又鬼使神差地向前走去。

“婆婆，夜深了，你怎么还不回去呢。”李白问道。

妇人跟他说，自己是在祭奠丈夫。七年前的今天，就在他们收拾完要准备往闸门方向移动的时候，恰好有一对丧尸经过，他为了掩护她，向反方向跑去......

“七年了。”妇人声音颤抖。

“就算是他的骨灰，也早已灰飞烟灭了。”

他很想上前安慰，但是却又感觉自己说不出一个字。

“我该去哪里找我的爱人呢......”

听到这句话后，他突然感觉这句话像是切身之痛，字字抽打在了他身上，究竟为什么呢。

七年前，究竟曾经发生了什么呢。

该花多少年，才能破除他尘封的记忆呢。

七年前啊。

那是一段对于韩信再美好不过的时光。

Section2.孤城

“嘶——”

刚刚为了保护救那波人，他的肩膀擦伤了，但现在让他忧愁的并不是这个。即将陷入弹尽的绝境，难道要死在这里吗。李白看了看身后的众人，他们都看着救世主一般的看着他，然而子弹已经不多了，可他们要面对的，却至少有十几只丧尸。

我们该怎么办......李白这样想到，他是现在唯一一个枪里还有子弹的人，他不能表露出自己的不安，不然所有人一定都会没命。可拖下去不是办法，这一事实迟早要让所有人知道，他想了想，说道——

“大家听我说，我们之中一定会有牺牲者，我将是保护你们的第一人。尽量保护妇女和弱小，让他们先逃。”

听到这话，人群之中并没有出现骚动，他们只是默默低下头，接受了这一切。

他们所在的M城正是这样，于三个月前丧尸入侵，若是被咬中或是被感染，则会变成六亲不认、没有意识的丧尸。

可显然情况比预想的还要糟糕，这样的日子已经将近百天了。被咬中的丧尸并不仅仅如此，它们不仅拥有极强的攻击力，甚至没有失去智慧。对它们而言，这城中一切直立行走的生物仿佛就是“game”中的靶子，每当攻击成功，就会获得相应的分数。没人知道这积分积累多了会得到什么，但是原丧尸群和变异丧尸只是义无反顾地一次又一次地扑上来，将它们逮到的人类同化，变成高它们一等但互不干涉和攻击的存在。

之所以丧尸侵扰M城一百天之久还不足以致其灭城，正是有两个原因，其一，久了之后人们摸清，丧尸出动有个很奇怪的规律，其二，他们还有一条通向活路的通道。

丧尸出动的规律是：如果没有人触动或开启那条通道，丧尸只会在随机几个时段出动，每次出动间隔一小时，行动极其缓慢，数量较少，其视野、活动灵敏度都会大打折扣。通往活路的通道是：城东唯一的一道闸门。原来那道闸门是用于拦截水流、控制水位所制，而现今却成了唯一的活命机会。若被丧尸击杀人数达十万人则闸门会开启一次，具体的死亡人数数据会在每日的实时新闻播报，虽然这一事实令人痛心，但如果这样能让更多人活下去，也是唯一的选择。

M城市的总人口原有2070万左右，现死亡人数已达110万人之多，这也就是说，闸门已经开启过十一次了。闸门开启后，仅仅有三分钟的时间供人们逃出去。可三分钟不一定逃得出去，同时逃亡过程也不是没有任何风险。闸门开启时，会发出极大声响，声音像是警报声，这声音就像在故意告诉丧尸群，“又有一拨人要准备逃走了”。在这三分钟之内，丧尸群会用尽最快的速度赶往闸门，击杀过程中遇到的所有人类。但若是侥幸跑出了闸门，则逃生成功，因为就算闸门未关闭，丧尸也是无法走过闸门这一界限的。

虽然“生命之门”已经向他们开启过十一次，却并没有很多人顺利且幸运地活着出去。此外，就算出去了，他们也并不能保证外面就是乐土。出了闸门的同时也就意味着再也无法进入闸门之内。

李白不是没想过要尽快离开这座城。尽管向闸门方向移动、在城外求生等尝试需要冒着极大的风险，可那都代表着生的可能。

只要能够活下去，怎么都好说，怎么都能找到新的希望。

可现在，大概是无法实现了，他甚至没有出他们小区，警报声就响起了。

虽然有个定律，那就是死亡人数达到十万的时候，闸门就会开启，警报声也同时响起。可在他的实时监控下，新闻播报人数还不到一万，而且从看到新闻到现在不过三小时，丧尸的速度不会那么快。

一定是有人擅自动了闸门，导致闸门被开启。

虽然这样的行为，是为道义所耻的，但没人能阻止这样事件的发生。

如果擅自动闸门而不是遵守规则，那么这个人就可以获得不惊动丧尸率先跑出去的主动权。在城外他有没有受到制裁，是否活得下去，没人知道，但大部分人是不会干这样的事情的。因为“规则”的存在，大部分人并不会愚蠢地选择这一方法。

Section3.相遇

M城是一座孤城，传说在千年之前，此地怨气过重，周围五百公里寸草不生，后一道士将怨气镇住，和当时的国主商议，建了这么一座城，以众多人气来镇压妖鬼之气及怨气。人们听说此处的传说，没人敢来此处定居，可国主不知对他们下了什么蛊，来了一帮人，后来这座城竟然意外地兴盛了起来，还出过一名百战百胜的将军，后来将军好像中了邪，屠杀了很多人，再后来，就没什么出名的传说了。

正因为M城的这一传说，周遭的确没有什么人气，又或许因为M城能够实现自给自足，因此五百公里之内并无食材、纯净水等活命所需资源。在五百公里以外，有一城名唤方圆，可没人知道方圆城是不是也像M城一样，受到了丧尸的袭击，或者，情况没准比M城更糟。

正因为这些因素的存在，大部分人是不会选择单枪匹马地逃出M城的。M城外情况凶险万分，到方圆城路途遥远，一人之力难以支撑。若是利用这一漏洞出去，定要开始躲躲藏藏地过日子，否则就算不被前面或是后面出来的人泄愤杀死，也一定活不了多久。

丧尸同时对机械引擎启动的声音格外敏锐，因此任何普通代步工具都是无法使用的，除非是军用或是反政府组织所用的。所有人被迫住在地下室，但这样的庇护之地再安全，也无法避免要出去寻找物资，所以待在这座城市并不是长久之计，他是配枪且打算往出逃的，但是这群人显然不是，他们看上去只是去地上超市寻找物资，恰好赶上了丧尸群暴动。这一行十几人中，身上也只有两把枪而已。

在与李白相遇之前，他们曾自行组织过一次突围，非常不幸运的是，他们遇到的是带有智慧的三只丧尸。人类会找寻视觉死角来逃避周围丧尸的追捕，而这些丧尸则拥有同样的能力，一场恶战难以避免。没人会想到这次外出竟赶上有人触动闸门开启机关，待在原地只能是坐以待毙，他们必须开枪殊死搏斗。

“嗖——”子弹射出，一个丧尸摇摇晃晃地挣扎了几下后倒下，枪声马上吸引了另外两只，它们翻白了的眼睛盯着他们，一张张脸上全都是粘稠的血液，都张着血盆大口，速度极快地向前奔来。后来两只丧尸被枪杀，但这也耗费了他们全部的子弹，现在这群人视李白为唯一的希望。

从丧尸出现的第一天起，市政府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有人甚至开始怀疑，丧尸是不是政府的暗箱操作。无数人开始抗议，网络上的负面言论铺天盖地，就是没有回应者。

不是没人想过联系M城之外的人们，通过“远水”的方式来获得生的机会。可不管是网络、新闻或是其他通讯手段，好像都恶意被切断了，他们可以获得M城内的讯息，可也仅仅于此。

“连接失败......”界面总是会以这样的形式来磨灭他们的希望。

在这种情况下，枪支成为每个家庭的必需品。私自交易枪支本来是违法行为，可人们一看这种情况，也不再管什么法律，枪、子弹和水、食物等一并被当做生活必需品一样不可缺少。虽然人人皆处于惶惶不安之中，但一时半刻下M城还不至于变成死城。

离他们最近的一波丧尸停下脚步，这群丧尸身穿残破的衣服，两眼黯淡无光，即使看上去个个都是皮包骨，仍然需要几枪下去才能解决。领头的丧尸好像在找些什么，不下几秒，它们开始朝他们的方向看来。有智慧的丧尸会运用已有思维逻辑进行活动，而没有智慧的丧尸则会根据敏锐的感官进行活动......

他知道了，是血。

血的味道吸引了那些丧尸的注意。李白举枪，他想好了，如果情况所迫，他会将枪留下，自己往相反方向跑。只有这样，这群人能够活下来的概率就会增大。

他这样想着的时候，轰鸣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丧尸群也被这声响吸引走了注意，纷纷往那个方向移动。沙土纷纷被扬起，沙石纷扬之间一辆坦克在前方逐渐显现，炮塔上的机枪指向不断向其聚集的丧尸群，一颗颗炮弹射出，轰鸣声四起。丧尸在炮弹的轰炸之下，显得那么不堪一击——慌不择路的丧尸大部分被炸死，小部分逃走。随后，从坦克上方出现一个人，那个人摘下军用头盔，露出一头红色长发。

看到李白一行人平安无事后，他显然松了一口气。

李白得知，他叫做Asmodeus。

Asmodeus后来与他同行，但在过程中他会在凌晨时分悄悄离开，在李白醒之前又会回来。李白发现了这一点，但并没有说破。他想，第一次相遇的时候Asmodeus有提到任务，或许他还有其他任务要完成吧。

所以这次他不会像上次一样，类似从天而降了。

那次他们得救后，人们向他道谢后又纷纷向Asmodeus道谢，他也不例外。Asmodeus对其他人的道谢只是微微弯腰接受，然而在他道谢的时候却表情复杂。后两人将出来寻找物资的人平安送回家后，Asmodeus和那辆坦克告别，巨型坦克缓慢向远方驶去。

李白递给他一瓶水，“辛苦了。”

“不客气。”Asmodeus接来李白递来的瓶装水，却并没有喝，在帮李白包扎好刚刚受伤的手臂后稍显犹豫，但还是问道，“你怎么不回去。”

“我本来就是准备好了要出去的。那你呢，怎么不走。”

李白是问他怎么不和那辆坦克一起离开。

“哦，”Asmodeus说，“我来做任务。”

“任务？”

“是啊，任、务。”Asmodeus突然凑近，像湖水一样深蓝色的双眸紧紧盯着李白。

虽然或许表情极其认真，可是他的语气却带给李白一种近乎撒娇的感觉，他堆笑作为回应，心想这应该是自己的错觉。

可......好像这种感觉并不陌生，但他想不起来。

“我们见过吗，我是说，或许我们以前曾经见过？”

Asmodeus摇头，理所当然道，“第一次见。”

“我感觉有种熟悉感......或许因为你是救我们的恩人吧，所以觉得很亲切，不耽误你时间了，我也该出发了。”

Asmodeus低眸后抬眸，他眼中明晃晃的光和嘴角微乎其微的笑直直映到了李白眼中，“我不是说了么，现在这一刻，我的任务已经进行四分钟了。”

“你的任务是......待在这里唠闲嗑吗？”

这就是曾被他幻想过无数次的真·相遇场面。

Section4.交易

“你的任务是......待在这里唠闲嗑吗？”

现在，在他面前的人问着他这样的问题。

说实话，第一开场就是见到李白身处险境是他不愿意的，但还好来得及时。李白跟以前变化不大，栗色头发，爱笑，也爱看着他，若说变化，那就是个头倒跟他一般高了。

“不是。”韩信扬起笑脸回答，心情很好。“但和你是一路的。”

真是个好心的怪人。韩信想，李白心中关于自己的初印象大概是这样。

三分钟的闸门开启时间虽短，牵扯却甚是广，虽然三小时已过，路上还是不乏结队或是落单的众多丧尸，网上论坛是这么说的。可两人走了三小时，可见范围内的丧尸很少，即使有距离较远的丧尸注意到了两人也只是站在原地远远看着，并不会上前袭击和骚扰，这倒是令李白十分惊讶，它们好像是在忌惮着什么似的。

“你说它们在怕些什么。”

“什么。”

“那些不远处的丧尸啊。”李白看向远处伫立的丧尸身影，“它们是在怕我们吗？”

“应该在怕你手中的枪吧。”韩信的右手食指、中指和拇指比了一把枪的形状，立着在李白面前摇了摇。

“我反而感觉，它们是在...怕你。”

“也对。”韩信咧着嘴笑。

要是韩信一口否认并转移话题，李白绝对会觉得自己的想法可信度大大提升，可是韩信居不按套路走。就在李白开始否定自己的想法的时候，韩信又来了一句。

“毕竟我是从坦克上下来的嘛，怕我正常。”

在这事儿发生的两天前。

“Asmodeus，力量弱小，被家族遗弃在这里，三亿年内不允许踏入家族领地半步。”

他默不作声。

“韩信，襁褓之时被人类捡回，养在孤儿院，十年后一场大火烧毁了所有，他也不知所踪。”

他只默默抬眼瞧他。

“哦，收起你的眼神，我还以为你要吃了我。”那人懒散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中，慢悠悠地理了理自己的纯白色衣衫。

“你能找到他？”韩信说话了。

“当然。”那人笑了笑，笑意看不出几分真，他双手抱胸，高高在上，脖子稍稍向前探去歪头道，“我们可是至亲，虽然你的父亲对你存有偏见，可我清楚你的能耐。”

半晌。

“我答应你。”

“很好！”那个人满意地看着韩信，示意仆从将一张纸递给他。

韩信看了看现在的模样，明显异于常人，他皱了皱眉。

看出了韩信的顾虑，那个人道，“不喜欢的话，我可以保证你白天仍然是原来的样子，但能力会打大打折扣就是了。”

他好像不是很正常。

韩信从小就这么觉得。受伤后伤口很快就会痊愈，就算刀子捅在身上，不管是多么严重的致命伤，他获得的也只是痛感，这样并不会让他死亡。

从小就觉得自己是怪咖的韩信并不在意别人是怎样地觉得他奇怪，因为他内心已经先一步认定这个事实了。

在其他同龄孩子还不会说话、站立、奔跑的时候，他全做得到，并且他记得他一岁以后的任何事情，包括老师们开心庆祝他说话、独自站立、行走，讨论他晚上从不哭闹，哪天开始懂得配合别人的行为等等。

除此之外，他的情感格外不敏锐。在韩信的成长过程中，孤儿院的老师和同学们都不止一次地说他性格冷淡，像是一块没有融化可能的冰，这些是无意在院长办公室门口听到的。

韩信七岁生日的时候，一条银白色项链被郑重地交给了他。院长说，这是捡到他的时候裹在棉被中的，他看不懂上面的符号表达了什么，但决定按照棉被之中的歪歪扭扭汉字信件的授意在七年后将它物归原主。

当韩信手握那条银白色项链的时候，看到那行符号，他全明白了。

这之后，命运的轮盘终于开始转动了。

韩信走出宫殿，他打开那张纸，上面写着：

“半腰石门，直系之血。”

Section5.天平

“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李白有些疑惑，他不明白为什么这话怪怪的，这倒像是一个老朋友会问出的。他点点头，“嗯，挺好的。正在实习，但马上就能转正了，结果突然闹出这么一档子事，所以现在还算不得上是个正式老师。正好父母半年前去外地旅游了，没什么好担心的。”

韩信也点点头，“嗯，谢谢你愿意告诉我。”他顺势摸了摸李白的头。

......

“不客气。”李白实在不知道要接些什么，他只好这样说道。这对话也太怪了吧......

就当空气中都弥漫着甜蜜和尴尬交织的味道时，韩信又说话了。

他用右手拍着胸膛，一脸虔诚地看向李白，“我答应你，不会让你再受到任何委屈。”

李白尴尬癌都要犯了的时候，他看见韩信的眼神和表情收敛并认真，放在身前的右手小幅度向后指了指。

李白立刻明白了韩信的意思，他装作很感动的样子扑进他的怀中，娇嗔着垂下眼眸，“我好想你。”

韩信随后在李白耳边道，“有十几条尾巴。”

“这么多，怎么办？我枪里的子弹恐怕不够。”

“我一会儿喊一二三，喊到三的时候，你就往后跑，我来解决他们。”

“行，注意安全。”李白说着就要摸枪给人。

韩信轻笑，刚刚李白淡绿色的瞳孔离自己那么近，他凑近李白的耳朵，“不用那么麻烦。”

李白想了想。

“那我还有把匕首，你拿着防身。”

韩信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过匕首，刀柄向上地挂在右侧腰的黑色皮带上。

他拉远两人距离，冲李白眨了眨右眼，这个动作意外被韩信用出了“收到”的含义。

“一、二......三！”

李白向后跑去。他知道这些人跟他所遭遇的丧尸并不一样，他们明显就是冲着韩信来的，如果自己还待在韩信身边，那绝对会拉他后腿。反而率先一步拉远两人距离，让韩信能够没有顾虑的行动才是上策。李白找到掩体后，转身手执枪观察情势，如果情势不利于韩信，他会立刻让这些人尝子弹的味道。

在韩信转身的一刻，十几个人从各自的掩体前露面，两方立刻打了个照面。这些人配合默契，只彼此一个眼神就一齐向韩信扑去。

李白观察到，两方不知都在顾忌些什么，总之都没有动刀动枪。韩信的身手很好，与那十几个人打斗却不怎么吃力，过程中一直处于上方。

十几人倒在地上，皆不甘心地仰头看向韩信。

“你们走吧，告诉他，我会抽空找他的。”

十几人狼狈离去。

韩信面色极其不好看，向李白的方向跑去。

“你应该知道我的名字，它代表了什么。”他直勾勾地盯着座上人。

“突然说这个干嘛。”他隐隐觉得后背发毛。

韩信周身好像凝着霜。

“我讨厌有人在背后搞小动作。就算破坏那道禁忌，将那些人......包括你，拉下台我都做得出，你该好好记住。”

韩信挥袖离开。

“你的交易，真的等价吗？”他挑眉看着那个背影，如此喊道。

韩信并没有回答，消失在了他面前。

“哼，小子，真有他父亲曾经的模样。让人看了，真想毁掉啊。”

“主人，那......”座下之人摆出手划脖子的手势。

座上人斜睨了他一眼，“还轮不到你。”

座下之人自知失言，不再言语。

他轻轻喃呢道，“只有他，能帮我实现那个愿景......”

“李白。”韩信往李白的方向跑去，李白也向韩信的方向迎上。

“你受伤了吗？”他仰头问道。

韩信站在高处，看上去和李白的距离很远。他看向李白轻轻甩了甩马尾，抖了抖肩，“完好无损。”

“那些人为什么监视你？”

“来的监工。”韩信无所谓道，从高处跳下，跳到李白面前，“可我不喜欢被人盯着，所以就把他们都赶走了。做完这个任务，我就不干了。”

韩信这个样子让人看去，就像是个不想写作业的小孩一样，不过让人瞧着觉得舒心，也绝不忍责备。李白还记着刚刚的一战，他抓着韩信的胳膊将人转了一圈。

“没事了。”他拍拍李白的肩，李白看上去真的很担心。

“金盆洗手？”李白想了想，韩信好像来自什么神秘的大组织一样。

“对。”韩信笑着答道。

“那祝你早日获得自由和幸福，也祝我们，都能顺利活着出去！”

韩信盯着李白的眼睛看，除了三分爱意和七分认真，其余九十分是温柔。

“祝你便好，不必祝我。”

Section6.宝物

听院长说，当初他被抱回来的时候，还只是个襁褓里的婴儿，尽管孤儿院收支严重不衡，院长还是心有不忍，把他接回抚养。同天被带回来的，还有一个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

七年就这么过去，他和那个男孩一样七岁了。

今天是他的生日，可孤儿院的其他小孩却破坏了他的生日蛋糕。

蛋糕被“啪叽”一声扔在地上，领头的小孩一脸嚣张地看着韩信。

韩信从小性格冷淡，所有老师的教学并没办法让他变成一个爱笑的小孩，他唯独会对院长露出笑容，他知道这些老师对他展露笑颜，并不是真的喜欢他，但院长不一样。同样，很多小孩愿意对他笑，跟他玩也是受了院长的请求，轻易分辨出了这一事实的他开始不轻易和任何人玩，性格也就显得格外孤僻。

生日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一个必须乖巧向所有人展露笑容的普通一天，他是被捡来的，本来就没有生日，被捡来的日子当天也就成了他的生日。

在韩信看来，这一天却发生了件趣事。

那个栗色头发，从来都是乖巧惹人疼，所有老师都很喜欢他的男孩，做了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

他居然哭了。

一顿哇哇大哭，把所有老师都吓着了。

“他们把我的生日蛋糕弄坏了！”

他这么控诉道。

哭得昏天黑地，哭得伤心欲绝，所有老师劝不进去半个字，明明写着“李白生日快乐”的蛋糕就在一旁完好无损地看着所有人，包括李白。老师们只好商量着临时出去再买一个，一位女老师蹲下来跟李白说：“小白，现在呢，我们再去买一个蛋糕给你好吗，可以不哭了吗？”

李白本来蹲在地上哭，但听到这话后，脸上黄豆大小的泪珠将将止住，他抱住女老师的脖子，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在看到她点头后终于露出了笑颜。

院长在暗处看到了这一幕，后来他找到女老师，问她李白跟她说了什么。她说，那是一个请求。

买回来的蛋糕要比李白原来那个再精致一些，上边写着生日快乐。

署名的地方，是韩信。

“我从不欠别人的。”

韩信郑重将刚拿到手的项链从脖子上摘下，拎着绳子握住拳递给了李白。

那是他唯一的东西，唯一真正属于他的东西。

“我的，回、礼。”

李白接过来，那坠子上面写着什么，李白没看懂，但是他看到韩信明显变红的面色，他笑着说，“我会珍藏的，我会一直珍藏的！”

说来嫉妒就像疯草，在看到所有人都那么向着韩信后，那帮孩子更加坐不住了，一日趁大部分老师不在的时候将韩信堵在墙角，要对其进行一顿拳打脚踢式的教育。

李白冲了出来，挡在了韩信面前。

就在那群孩子洋洋得意一个李白能改变什么时，他们没想到，李白后面还跟着一群老师。当然，这件事就不了了之，再也没人敢来找韩信的麻烦。

所以在孤儿院中，除了院长，他还喜欢一个人，那是，他的宝物。

“家”是一个人终其一生要拥有的幸福之地，孤单一人并不是活不下去，也并不是一定不幸福，但如果能够拥有家人，能够拥有一个“家”的话，一定会更加幸福的。在孤儿院长大始终比不上在正常的家庭长大，院长希望他们最终都能有归属，就算是韩信，院长也希望他能够拥有“家人”。

那之后没过几个月，李白就被一家人收养了，再无音讯。

几日的相处时光下来，路程也走了不少。

“你觉得不好的记忆应该留存吗？”韩信问。

李白摇摇头。

“忘记吗？”

“是啊，不好的记忆大概带来的更多是伤害吧。”

“我怕有一天我所做的一切都会成为对你的伤害。”

“相信我的直觉，不会的。”李白笑得明朗，像是一牙弯月从一团灰灰白白中破云而出。

这之后韩信独自喃喃着些什么，李白没有听到。

Section7.业火

李白走了的三年后。

资金不足等问题严重影响孤儿院的运营，院长迫于压力离开了这里，孤儿院换了人经营，孩子们成为了交易的工具，更甚不乏人体器官交易。后来，一场大火带着怒气袭来。

这火不知道是谁放的，孤儿院里谁都没少，学生、老师包括院长，所有人都在。如果纵火者是他们其中之一，那估计正是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

那场大火，烧光了一切，唯独没有烧死他。

火苗伤不到他分毫，他想也会是这样的结果。火虽然奈他不何，可漫天的浓烟压得他喘不上来气，到处都是被火烧伤的哭喊声，他在其中也没了希望。

韩信当时想，自己也终于到了会死的境地。

火光明亮灼烧它所触碰到的一切，这时他想起李白。

那个栗色头发，站在他面前保护他的男孩。

他并不知道三年后的李白过得怎么样，但或许，再见李白一面，可以成为他活下去的理由。

他强撑着身体，从教学楼中爬了出去，这时重新拥有了活下去念头的他想救人，可此刻整栋楼已经无一人再具备生命体征，包括那个可恶的院长。

他从火中踉跄走出这一幕恰巧被一行人看到，年仅十岁的他被抓去做人体实验。

后来，韩信才知道，那把火，是这些人放的。

孤儿院中有位姓唐的女老师，正是这伙人中的一员，她来到这个孤儿院来找寻“特殊体质的孩子”，她看中了韩信，将这个消息传递了出去。

一把火彻彻底底烧光了整个孤儿院，所有知情人也就不复存在。这位女老师死前肯定没想过，是她的“自己人”把她送上了断头台吧。

“你来了。”看着远方慢慢走来的挺拔身姿，他笑着，细细去看，其眼角有掩饰不住岁月带来的纹路。

“最后的任务，是么。”韩信走近，开门见山道。

他向右摆摆头，示意韩信，“没错，直系的鲜血才能开启这道门，在过关斩将后，见到那个人。”

韩信走近石门。石门上布满了诡异的图案，殷红的色彩像是在警告着世人不要靠近。他看韩信行动果断，还是接了一句，“你真的愿意为我反你的父亲？”

“我不是为了你。”韩信道，他从腰间拿出李白给他保命用的匕首，继续道，“你的哥哥的确迂腐，但你也知道，感情这东西对于我们来说，不过是茶余饭后的玩笑之谈，对吧？”

“......你真的这么想，那为什么不愿跟随我一统天下？”

韩信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用匕首在右手掌心上划了一刀，断线的血珠沿着伤口滑落。

韩信的血就是最后一把钥匙，他那暗红色的瞳孔瞬间放大，其间正是掩饰不住的兴奋与喜悦。

“他瞧不上我也好抛弃我也罢，那改变不了我是我的事实，同时，如果不是你比他贤明，我也不会答应来这里。”

“业火向来，只烧罪孽深重之人。”

“哐啷啷——”

巨大的石门开启。

韩信走了进去，那是一个天堂般存在之地——高高在上的权利等着他，众多奴仆匍匐在他脚下唤他“王”，重点是，李白在尽头等他。韩信刚开始险些中招，他的确携着笑脸走向李白，可每当他走近李白一些，两人之间的距离反而更加远一些，原来是幻觉，他破了第一关。

韩信出了那个房间，又是新的挑战。他经历了将将叫人冻死的暴雪天、头次能灼烧他皮肤的重重烈焰、幼时置身于浓烟中的绝境、在组织中被研究、折磨、训练等场景，最终得以见到位婆婆。

婆婆问韩信，你想要的是什么。

韩信答，是我的爱人。

婆婆说，答错了答错了。

韩信再次重复，是我的爱人。

婆婆这回看着他笑，将东西交给了他。

她问他道，“能来到我面前说明你足够有能力成为上位者，你能够抵挡世间的一切诱惑，也经得起这里给你提出的考验。即便是会早早殒了性命，你的选择也不会叫你有一天心生后悔之意吗？”

韩信并没有明确地答是否会后悔，他想了想，这么回答——

“既然生不为人，又弱小到家族不齿，那么或许韩信就是为爱而生的，所以寿命是长是短，于我如何。”

Section8.绝境

在这样的城市中，随时面临着像上次一样那种丧尸群突然暴动的情况，朝不保夕，躲在城中也只是苟延残喘。因此，选择走出这座城，从唯一出口闸门逃脱绝对是最佳出路。

李白算算时日，十天，已经十天没有看到韩信了。不过凭韩信的身手，至少可以不用过于担心。

这时，M城的大荧幕上突然插播了一条紧急新闻，大意为市政府官员出现接受采访。

这也就意味着市政府终于出现并干预这次丧尸围城的事件了。所有得知这一消息的人满心欢喜，都有一种劫后重生的庆幸。

然而市政府官员说出的话，却让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市政府对于本次丧尸围城的事件没有半点办法。市政府表明，在事件发生后他们就一直暗中调查，专人对第一波被咬中的人们调查后发现，被这些丧尸咬中的人类则会在三十二天后变成有智慧会思考的丧尸，他们会运用一切手段进行报复，最终侵占整座城市。因此市政府最终得出的结论是：12小时后消灭这座城，不管是人类、丧尸，还是已经尸变的人们。活在世上的其他地区的人们会永远记得他们为人类做出的贡献。

新闻戛然而止，屏幕再次变为灰色。

恐慌、谩骂、悲伤席卷了整座M城。有的人坐在原地愣愣等死，有的人谩骂为何要牺牲他们这些未感染的人类，有的人则是尽可能向闸门方向逃去。

李白也开始觉得，策划好的逃亡不过是空中阁楼，那么不切实际，他点开网络论坛，一条条各式各样的评论出现在他眼前。

「真不甘心啊，我还没谈过恋爱啊。」

「我还没听到崽崽叫我一声爸爸......」

「政府怎么能这么对我们？！我们做错了什么？要被牺牲掉！」

「疯了疯了全疯了！」

「我还没能当面跟她说一句......对不起。」

「还有12小时，我们一起向闸门方向跑啊。」

「12小时，我们逃不出去的，死定了死定了......」

那次身处绝境时，韩信能救他们一群人，可韩信并不能改命。

他接过那块晶石，加上这最后一块，居然就能拥有与地狱之主对抗的能力，真是奇妙。他那愚蠢的哥哥把全部的力量分给他的孩子，这其中居然也包括韩信。虽说解开力量的封印十分困难，倒也不是全无可能，并且若非他恢复韩信的力量，又如何能得到他所想要的东西，怎么说都值了。

这最后一颗的获取真是容易，他满眼放着光地接过来，无穷的力量唾手可得，如何让他不动容？韩信反而冷淡问，“我走了几天？”

他收好晶石，眼神中的欣赏之色依然难掩，“我果然没看走眼，你很优秀，算上今天，仅仅十天而已。”

在第十一天的时候，韩信终于露面了。一如每次重逢的那样，李白扬起好看的笑意迎接他。

“你知道消息了吗？12小时后，这座城、一千九百六十万人就要这么被放弃了。这次可真是绝境了。”李白苦笑道。

韩信也坐下，后背对着李白的侧身，他回头看向李白，“只要有我在，你永远不会处于绝境。”

那是一个叫人很安心的表情。

“你相信我吗。”

李白理所当然点点头，他总是觉得在信任韩信这件事上，自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我们离闸门还有多远？”

李白看了看定位，“90公里。”

两人并肩而行，没有丧尸敢靠近。

“这下你不能反驳了吧，它们就是怕你。”

韩信只是笑笑，并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闸门成了生的唯一希望。反正也是死路一条，人们冒着跟丧尸诛死搏斗的决心一次又一次地开启闸门。但由于闸门被开启地十分频繁，闸门五十米之内围着不少丧尸，少说也有几千只。二百米。

一百五十米。

一百二十米。

一百米。

两人越靠近闸门，闸门附近的丧尸就开始躁动不安，好像受到了压迫一样，开始缓慢地向闸门的反方向走去。人们一看到这种情形，全部伺机而动，准备等丧尸最少的时候触动机关，开启闸门。

“出去之后，你有什么打算？要不要还一起走？”

“好啊。”韩信嘴上答着，但他没动脑子，也没能听见李白说了什么。敏锐的直觉告知他，周围都是同类。他们想做的，大概是报仇吧，谁叫自己间接捅了他们的老窝。那个人现在肯定已经将王位坐稳，这些被清除的异己自然就来找他的麻烦。

现在想来，这丧尸群或许就跟现在在暗中包围他们二人的存在别无二致。

位高权重之人得到一切，陪葬品无足轻重。

他不怕死，就算在不知道身份的时候，更何况，死因还可以是保护最爱的人，他笑得很开心，觉得自己像个英雄。

“你怎么这么开心。”李白心情也很好，他嘴角带笑歪头看人。

“能出去了，当然开心。”韩信理所当然答道。

李白点点头，深有同感。

韩信慢慢往李白身后走去，他伸出手运用魔力设下封印，这样李白就一定会忘记这些不好的记忆，重新获得幸福。

“李白，从现在开始别回头，听我说。”

李白对韩信有着一种莫名执着的信任感，因此他点点头，只是静静地向前走。

“就算世界毁灭，你永远不会是孤身一人。”

“现在，听我的话，闸门一开，警报声响起你就往前跑，别回头。”

Section9.项链

那个看起来成熟帅气的男人，手中有一条怎么都不肯交易的项链。

如果你问起关于那个男人的事情，那么逃亡路上的人都会说到这么一点。

M城外的物资匮乏二字已不足以形容，算算时间，第一批出城的人大概已经抵达方圆城了，一路上也并没有返途之人，前往方圆城或许真的是最佳选择。人们越发相信这一想法，走在路上的人也更加团结，越来越多的人凑在一起，众人离方圆市越来越近。可一开始并不是这样的，猜忌、自私、暴行围绕着城外，似乎城外才是地狱。

一路走来，认识李白的人并不少。不仅包括那些知道内幕的人，还有更多从未与李白相识的人。要问起那条项链的故事，那么他们几个是最早知道的，那是七年前的一天。

几个孩子向前走着，嘴角干裂步伐缓慢，像是几天没有喝过水了。

在丧尸围城的初期，黑心孤儿院就会不定期将十几个或几十个孩子捆成毫无还手之力及逃生机会的“粽子”后扔在郊外，目的是送给丧尸创造尽早且尽快开启闸门的机会。这群孩子跑了出来，几个孩子中有较为机敏的，所以也很幸运地在闸门开启时逃了出来，可他们身上并没有任何食物以及水源。

他们知道的情形大概是这样。到了城外，每个人都没有悲天悯人的资格，他们带的物资并不多，还得小心夜晚来袭被人偷去，如果失了物资，再想找回再无可能。但这种情况下也有办法使自己不至于饿死，那就是可以用自己已有珍贵物品跟携带物资丰富些的人进行交换。交换方式反而变成了最简单的物物交易，虽然这种方法最原始，却是最有效的。

他们虽然也可怜这群孩子，但终究还是没有伸出援手。要想在这种世道下乱逞英雄，太难了。

李白将背包里的水拿出，递给几个孩子喝。

孩子们知道了他的名字，他得知了孩子们的经历。

这些天来，这些孩子都是直接睡在荒郊野外的，没有被子，没有遮风挡雨的地方。李白决定要去找些人交易物资。对方说，要些看得上的玩意儿。

李白将枪放在他们面前。

小女孩揪着她父亲的裤腿儿，眼睛看着李白脖子上挂着的银白色项链。

中年男人低眸，枪支在M城外绝对是十分重要的物件，这笔买卖绝对值得，但他转念一想，女儿在这种环境下已经很久没有开心地笑过了，但她现在看着李白脖子上的项链，眼睛中闪着光。

最后，他们所知道的就是，那群孩子成功地活下来了。

孩子们围着李白，听他讲些故事。

他静静地讲着，孩子们静静地听着。李白富有冒险精神，又曾经有过一些很神奇的经历，故事中也不乏很多很多游侠一样的作为，孩子们都瞪着大大的眼睛听着，生怕漏掉一字一句。在李白的经历中，有两次处于绝境的时候，他讲到这里，不知道该怎么讲下去，他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获救，也不记得是什么人救了自己，但孩子们的好奇心总是很茂盛，除了这一点还有很多很多想知道的内容。

有个男孩岔开话题，说他脖子上的项链很酷，请求是否可以亲手摸摸看。李白点头，笑着蹲下身，男孩微胖的小手摸上银白坠子，上面的符号让他惊奇，“咦？这上还开着花呢！”

李白听了男孩的话低头细细去看，坠子上的符号的确就像带着刺的玫瑰茎，他恍然大悟，当所有符号都连成串的时候，那就像是一丛长着玫瑰的灌木丛，那么反推就可以得出其真正表达的东西——他将单词拼了出来。

A、s、m、o、d、e、u、s。

Asmodeus。

孩子们的好奇心很茂盛，但从来都适可而止，并不会成为探究到底的烦恼。越来越多的孩子聚到他身边，听他的经历，把这一切当做一场自己也见证了的传说。

李白虽然记不得获救的具体细节，但在他的印象中，是有一个人一直像圣光一样出现了的，就像这个不知来源，不知意义的项链。所以他宁愿自己支支吾吾地答不上，也不愿意瞎编一段过往。

记忆中的那个人，不应该被这样对待。

就像是他脖颈上的那个项链，不应该被视为是一件可以随意交换的物品。

Section10.共同的记忆

他看向李白，那是七岁的时候挡在他面前的人。

也是他找寻了十年的人，更是在千钧一发之际被他想起，救了他命的人。

此刻他想跟李白说很多很多，就算是之后李白不记得也没关系。

“当我知道整个世界都能得救，而你却得不了救时。”

“那次你用背影挡住所有时，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拼上性命保护你。”

“警报声响起，我却什么都听不清，我只记得，自己在看你，心里想的是，你终于可以得救了。”

“你奔向幸福的那天，正是我认为的happy ending。”

警报声响起，李白向前跑去。

韩信则是强行在白天显现出真身，他用全身力气撑起一个保护空间，离李白二三十米之内的任何丧尸都会遭受地狱之火的灼烧。无数的丧尸冲向李白，但李白却没能看见。他向闸门的方向跑着，可在隐约之间，他感觉韩信的气息很远，很远，像是一阵风，更像是风中的沙子，看也看不着，抓也抓不住。

他最终还是没听韩信的话，回头望去。

只见韩信身后长出一双翅膀，头上有一双角，那是......传说之中恶魔的样子。

可他心中竟然没有害怕。

那是，韩信。是救了他命的人，是在这荒诞无比的世界给了他希望与期待的人。

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

闸门还剩十五秒关闭，李白也还差几步就能离开M城了，可他毅然决然、义无反顾地转身往回跑。

这时他看到韩信笑了，那个笑容里饱含了很多情绪，比如不舍、比如满足，比如，爱意。

韩信扇动翅膀，李白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被迫往闸门的方向飞去。

耳边风声太大，韩信在喊些什么，李白没能听见。

他被风吹落到闸门外的地上，风只是轻轻地把他送了过去。李白想要再次回到闸门里，还没等他站起来他就看见只一人的韩信一瞬被无数把镰刀吞没，闸门“砰”地一声关闭。

那是杀戮。

那一声，断绝了他再见到他的可能性。

后来的记忆开始逐渐被他忘记了，可同他一个时期出来的人却没有。

那些记忆片段在他们眼中是这样的——

李白拼命地敲着闸门，试图回到M城中，可高到令人生畏的闸门在李白面前是那么坚不可摧，李白砸到双手都是血，最后还是被他曾经救过的人给拉走。

后来，李白昏迷了好久，同时发了高烧。很多人建议将李白丢下，让他自生自灭，但他救过的人死活不同意，硬生生天天轮流守在李白身边，观察李白的病情。

这之后又一周左右的时间，李白醒了过来，人变得不喜言语，问到记忆的时候更是一言不发，在感谢了众人对他的救命之恩后，就独自一人往远方走。

独行途中，很多陌生人都与李白有过一面之缘，他们对于李白的评价是“不善言语”，他们觉得这个人闷闷的，有很多心事似的。

再后来，李白见到了一个男人，男人正在对孩子们笑着，讲述曾经的世界是多么美好。那一幕让李白驻足，他好像记得身边曾经也有过这么一个人，一直一直对他笑，给他一种“地球毁灭之际，我也会在你身旁”的感觉，曾赋予他无限的安全感。后来，他好像就来到了这里。男人注意到了他，问他从哪里来，李白摇头。

李白发现他忘记了在闸门里拥有的记忆，忘记了那个人是谁，忘记了是怎么出来的，忘记了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现今，在乱世中，很多人尊称李白为老师，他也教会了很多孩子知识，更教会了他们该去寻找自己的光明。

“即使世界毁灭，我们也永远不会是孤身一人。”

他在教孩子们的时候，这句话说得格外骄傲与自信。

他也相信，总有一天，他会想起那些被自己遗忘的过往。

现在正是初秋，夜晚仍较长，妇人已经离开了，脚下火堆已然没了生气，其间星星点点的火星还在妄想重新恢复生机。

李白抬头看向夜空，星星有的隐于云层，有的无所顾忌，有的怒刷存在感。或许百年之后，很少人或者没人会知晓M这座城市曾经经历了什么样的浩劫，也没人知道他们这些人曾经为了活命付出了什么代价，但星星却会一直一直地存在，亘古不变。

他再一次拿出脖子上挂着的项链，幼时没能认得的单词他挨个都认识，可拼在一起却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那是哥特式字体写的“Asmodeus”，他猜测应该是个名字。他想不通这是谁，他也想不通这个人对自己来说到底是什么意义。

无论如何，李白仰望星空，深吸一口气。

“祝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