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节 你不能去做他的秘书
“长官，厨房已收拾妥当，请检验！”史朗围着一块米黄色的小花围裙，从厨房里出来，他朝着坐沙发上正织毛线袜子的言小曼一鞠躬，伸出手，往厨房里一指，故作谦卑地说道。
言小曼放下手中的毛线活，咳嗽一声，端着架子，一本正经地站起来说：“好，我去检查检查，做得不好，罚你重做！”
她摇摇摆摆地踏着八字步，装模作样地来到厨房里，她这儿摸一摸，那儿看一看。
她见厨房里的一任家俬活计，被史朗收拾得干干净净，摆放得整整齐齐，她心下满意，斜着眼瞄了一眼正紧张地跟在身边的史朗，暗暗一笑。她装模作样，蹙着眉，板着脸，重重地咳嗽一声，这才慢条斯理地说：“喔，这个，这一回——过关！”
“真的？”史朗原来看见言小曼又是皱眉头，又又板着俏脸的，还以为她不满意，没想到，她居然就这样让他轻易过关，这倒让他有点不敢相信。
言小曼满意地点点头，大力地拍着史朗的粗壮胳膊，由衷地说：“是真的！没想到，你这么一个粗手粗脚的大男生，居然也能把厨房收拾得这么干净。看来今后啊，我不能小瞧你了。”
“我早就告诉过你我能收拾厨房，我能把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可你总是不信，非什么都得自己来。你看你，上了一天的班回来，又要煮饭，又要洗碗的，你累不累啊？现在我们来讲定，从今天起，吃罢饭以后，你就把厨房里的一任活儿都交给我处理，我会让你放心的。”
言小曼看了史朗一眼，心中感激，嘴上却没有明说，她只是装着勉为其难的样子说：“好吧，我就把收拾厨房的这个光荣任务交给你了。不过，要是不合格，让本长官不满意，本长官随时有权收回你收拾厨房的权力！这——你有没有申辩？”
“没有，长官，我保证让您老满意！”史朗坚决地说。
“呵呵，好，摆驾回客厅！”
“喳！”史朗一鞠躬，伸出一只手。
言小曼装腔作势地把右手轻轻搭在史朗的胳膊上，另一只手作提罗裙状，摆摆款款地走出厨房。
他们才刚走到客厅，言小曼就再也忍不住了，“扑哧”一声，笑翻在沙发上。
史朗也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的笑声，盖过了电视广告声。整个房间，都充溢了他们的欢笑声。
笑着笑着，言小曼的笑声渐渐变了味，她笑得有点神经质了。到了最后，她的笑声，竟然变成了轻轻地啜泣声。
史朗停止了欢笑，他愣愣地站在那儿，摸不着头脑。
“小曼，言小曼，你怎么啦？你怎么啦？”史朗蹲在地上，摇着言小曼的肩头焦急地问道。
言小曼摆摆肩膀，没有说话，仍然伤心地哭着。
史朗站起身来，手足无措地不知如何是好。
慢慢地，史朗似乎有些明白了什么，他也不再追问，只是站在她面前，呆呆地看着言小曼伏在沙发上不住耸动着的双肩，心中充满怜惜。
他踌躇片刻，缓缓地坐在她的身边。他几次伸出手去，想要把她抱在怀里，好好地给她些安慰，可他犹豫了几次，还是没能鼓起那个勇气。
其实，言小曼由欢笑变成哭泣，到底是为了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她只觉得，她笑着、笑着的时候，心中就慢慢泛起了丝丝的酸楚，这一丝丝的酸楚在她的心头慢慢扩展，慢慢泛滥，让她避无可避。到了最后，只能任由那欢快的笑声变成了伤怀的啜泣声了。
开怀地哭了一阵，言小曼心里舒服多了。她抹抹眼泪，抬起身，见史朗还在一旁痴痴地看着她，她冲着他羞涩一笑，不好意思地说：“瞧我，真是的，好好儿的，怎么就哭了呢？”
史朗看着她梨花带雨的娇俏模样儿，心里突然“砰砰”直跳，他忍不住轻轻地叫了一声：“小曼……”
“嗯？”言小曼看着史朗欲言又止的样子，有些不解。
“小曼，你……你别担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别害怕，你……有我呢！”史朗憋了很久，终于脱口而出了。
言小曼心头一暖，眼眶儿又有些湿润了。她用力地点了点头，有些激动地说：“我知道，我知道，这半年来，无论是伤痛和失忆也好，无论是生活和工作也好，都是你不离不弃，一步一步地陪着我走过来的。要是没有你……要是没有你，我……我不知道会怎么度过。有你……真好……”
言小曼的声音越来越小，仿佛在耳语。
史朗心中的血突然往上涌，他猛地紧紧地抓住言小曼的手，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们……我们……”
言小曼的眼睛里升起了期盼，她一瞬不瞬盯着他，期待从他的嘴里能说出让她心安的话语。可史朗吭哧了半天，也没吭哧出下文来，言小曼眼睛一下就黯淡下来。她将自己的手从史朗的手中抽了出来。
“他，他也不是最终的依靠啊……”言小曼黯然地想到。
她将刚才放下的毛线袜子又重新拿起来，继续编织。
史朗有些尴尬，他掩饰地摸了摸还只是织了一小截的袜子，讪讪地问道：“小曼，你……你这又是在做什么啊？”
言小曼边织袜子边淡淡地说：“现在天气已经很冷了，看你没厚实一点的袜子，给你织两双。”
史朗一听是帮他织袜子，挺好奇，他从言小曼的手里拿过那一只只织了短短一截的袜子，左看右看，还往脚上比划起来。可是，无论他怎么比划，都觉得有些别扭，他不禁问道：“怎么就这么一点点？我哪里穿得进去啊？”
言小曼不禁莞尔：“还没织好呢，你着急什么啊！”
史朗拿起旁边的那一大团浅灰色的柔软的毛线球，使劲地捏了捏，摇头说道：“这么多的毛线，要一针一针地织，得织多久啊！这活儿，又费眼睛，又费精神气的，别弄了，我到商场里去买两双就行啦。”
言小曼拿过那袜子，一边继续织着，一边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已经到商场里去看过了，那里啊，都是些不能让人满意的东西。那些袜子，要么太薄，不暖和；要么就是太厚，硬邦邦的，没有弹性，有些还硌脚。你整天在外面跑业务，脚下穿的一定要讲究，既要穿得暖和，又要穿着舒服，这样才不会觉得累。我想了想，干脆，买一些柔软暖和的羊毛线，给你织两双算啦。这样一来，大冬天里你在外面奔跑，我就不用担心你会冻着脚啦。”
史朗听了言小曼的话，不再说什么，可他的心里却暖洋洋的。
“喔，今天，宁语生到我们公司去了。”过了一会，言小曼像想起什么似的，停下了手上的活计，她抬头看着史朗说道。
“宁语生亲自去了你们公司？”史朗有点意外。
“是啊，他是去跟李若曦谈合作项目的事情。跟他一起去的，还有那个叫刘晓泊的男人。”
“宁语生跟你们公司虽有合作项目，可对他来说，那也只是一些小小项目，怎么会用得着他亲自找上门去呢？该找上门去的，应该是李若曦啊，该是李若曦赶着上门去找他才对啊！投资者是老大嘛。”史朗想不通。
言小曼蹙着眉头，忧心忡忡地说：“他还提出，他还提出要我做他的秘书。”
“什么？要你做他的秘书？”这一下，史朗更是大吃一惊。“哪有这个道理的？难道宁语生这么一个大老板，自己连一个秘书都没有？”
“李若曦告诉我，宁语生要我做他的秘书只是暂时性的，等我们的合作走上正轨，我还是要回转我们公司。”
“不行，你不能做他的秘书！”史朗有些气急败坏地说。
言小曼没料到史朗对这个问题反应这么强烈，她不由得奇怪地问：“为什么啊？为什么不能做宁语生的秘书啊？”
史朗专横地说：“反正……反正你不能给他当秘书！”
言小曼不由得笑了：“公司和公司之间因需要而互相借调人员，这是常有的事，这也属于正常的要求啊，怎么就不能……”
“反正你不能给他做秘书就是了。”史朗粗暴地打断言小曼的话。
言小曼惊异地看着突然间就显得异常烦躁的史朗，等待他的解释。
史朗虽然一味强硬地阻止言小曼去做宁语生的秘书，但原因是什么，他咬紧牙关，不肯明说。
史朗哪里敢把他和瘦猴在宁语生的秘密文件夹里看到的东西，明明白白地讲给言小曼听啊！
言小曼见史朗不肯明说，便也不去为难他，她又低下头，继续她手上的活计。
“其实，李若曦也不同意我去做宁语生的秘书，我自己也不打算去。”言小曼头也不抬地说。
“真的？”史朗惊喜地抓住言小曼手臂。“我说嘛，李若曦那家伙，他怎么会舍得把你送给宁语生呢。”
言小曼抬起头来，横了史朗一眼。
他见了，知道说错话了，忙解释道：“不不不，你别误会，我是说李若曦那家伙……那家伙不会把你送给宁语生做秘书的。”
见言小曼不理睬他了，史朗又小声嘟囔道：“你这样优秀的一个廉价劳动力，他到哪儿去找啊！”
“李若曦也说了，他尊重我的意见。我看啊，那家伙哪里是在尊重我的意见，他分明不好当面拒绝宁语生，就把得罪人的事情让我给他扛起来了！”
“是是是，李若曦那家伙，鬼机灵得很呢！”史朗赶紧附和着。
“咦，宁语生要借你去当他的秘书，难道他想长期地在这儿蹲着？”史朗急忙又问道。
言小曼又停下手里的活计：“听李若曦的口气，宁语生好像有这个打算，要不，他也不会又要办公室，又要所谓信得过的秘书了。”
史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要是宁语生在这儿呆得长久，那紫馨也就可以在这儿呆的久些了。”言小曼想当然了。
“那也不一定，听说，她奶奶又在催她回香港了。”史朗不以为然地说。
“真的吗？”言小曼望着前方的电视银屏，神情有些恍惚。
看着言小曼的那种神情，史朗不由得又想到了宁语生那个秘密文档，还有那个文档里的“被埋葬了的爱”的文件夹。在那个“被埋葬了的爱”里，有个有着灿烂明媚笑容的言小曼，那个言小曼，会不会就是眼前的这个言小曼呢？可是，死去了的言小曼，真的有机会复活吗？
“老大，快接电话！老大，快接电话……”史朗的手机突然间响了起来，把言小曼、史朗都吓了一大跳。
“是你的电话，还不快接！吓死人了。”言小曼抚着心口嗔道。
史朗忙抓过茶几上的手机。
手机里传来了卓杰的声音：“小曼呢？打小曼的电话怎么老没人接啊？”
“小曼，你的电话呢？”史朗侧身问言小曼。
言小曼摸摸衣服口袋，没见。她又翻翻沙发垫子，也没见到。她呆了一下，才摸摸前额，不解地说：“咦，我的手机到哪儿去了呢？难道我把手机放包里去了？”
言小曼丢下针织活计，跑进卧房里了。不一会，她又从卧房里跑了出来：“我的包里没有手机啊！我手机弄哪儿去了呢？难道又被我弄丢了？”
“你好好找一找吧，不会弄丢的，我先跟卓杰聊聊，看他要讲些什么。”史朗安慰道。
言小曼又跑回卧房里去了。
她爬到床上去，抖开被子，没有。翻开枕头，也没有。她又跳下床来，拉开抽屉，在里面一阵乱翻，还是没有。
“奇怪，我把手机放哪儿去了呢？”言小曼轻轻地敲着前额，思考着。
“还没找到吗？”史朗进到言小曼的卧房里，问道。看来，他已经跟卓杰通完电话了。
“没，你拨打我的手机，看看在这屋子里没有。”
史朗点点头，拨响了言小曼的手机。
门背后，有音乐声响起。
“在那儿！”言小曼奔了过去。
原来，言小曼回家的时候，把大衣脱掉，挂在门背后就赶着去煮晚饭了，手机，就放在大衣的兜里。
“看我这记性！”言小曼翻看手机的记录，果然有几个未接电话。“卓杰打电话来干什么啊？”
“卓杰说，他已经跟他那个催眠师朋友约好了，在这个礼拜的星期五下午他有空，可以跟你见个面，现在就看你的了。”
“这么快啊……”言小曼摸着那支小小的手机，呐呐道。
史朗看着她，试探道：“要是你还没作好心理准备，我帮你推掉这个约？”
言小曼没有说话，她低着头，还是在摆弄着那支手机。
史朗也不催她，只是默默地陪在她的身边。
好一会，言小曼才抬起头，看着史朗。她淡淡地说：“不用推辞，星期五，我去见他。”